胡七躺在地上,看着瑶台秘境的悠悠蓝天,遥想自己短暂的前半生,恍如隔世。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瑶秘境里躺了多久,身上的湿衣已经干透。
如果时间就暂停在她把清明玉交给上方吟的那一刻,该有多好。
如果不是因为她贪恋凡尘,偷跑下山,就不会被雪兽夺取半条尾。如果她没有遇见雪兽,就不会被路过的东海二皇子上方吟所救。如果他们不曾相见,她就不会对他动了凡心。
如果她在天山安分守己地修行,现如今可随意找一方土地,谋个山神之类的一官半职,余生逍遥。
可惜没有如果。
她想起上方吟与白息公主大婚的那一日,他一身火红的婚服,笑得春风得意。从没见过他笑得那样潇洒,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也从未如此卑微过,化成原型的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跟前,问出那一句:“上方吟,你可曾对我动过心?”
男人高昂着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着说:“不曾。”
那两个字,像是一把利刃直插心脏。
“就凭你,也想做我的妻吗?”
男人的话字字诛心,她趴在地上喘不过气,反复地喃喃低语:“我不信……”
一时间悔恨,恼怒,不解全部涌上心头,她九只火红的尾巴高高竖起,周身燃烧起了蓝色的火焰。
她竟被逼出了至阳之火。
男人脸上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瞬间出手甩出一根发簪,那发簪在空中高速旋转着变成一把小刀,“刺啦”一声,一条尾巴应声落地。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施法把那根断尾收入手中,手一挥,那条带血的狐狸尾便在空气中化为灰烬。
她感到潺潺的血液在从断尾处涌出,剧痛之下渐渐没了意识。在她昏迷前,恍惚间听到男人冷冷地问了一句:“现在你信了吗?”
信了,我信了。
娶了白息公主,天帝膝下唯一的女儿,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地拥有权利,地位,不再寄人篱下的生活。
甚至只要你活得够久,天帝的位置也是你的。
罢了,无妨。
都过去了。
胡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明只是几百年前的事,回想起来却像是一场梦。
也不知道是什么触到敏感的神经,胡七的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她捂着胸口在地上滚了滚,把头埋在草里。锁骨间有什么东西硌着她的肉,硬邦邦的,硌得她生疼。
她翻过身子,掏出那东西一看,是她脖子上戴的吊坠。
那吊坠是一颗圆圆的珠翠,她捏着珠翠对着阳光看看,那珠翠闪着盈盈的蓝光,阳光下好不耀眼。
这晦气的东西怎么还戴在身上。
她把珠翠一把扯下丢到一旁,厌恶地啐了一口吐沫。
当年他把这个珠翠挂在她脖子上时,是如何说的?
他说,就算他入了六道轮回,成为芸芸众生,他也会想方设法找到她。
他神色恸然,甚至有几分悲戚,一双苍白的薄唇在她额间深深地一吻。
她虽没听懂他的话的含义,但着实被那一吻亲迷糊了。
谁知这话说完的第二天,他就消失不见,随着白息公主上九重天去了。
天下男人的话,果真都是放屁,不管是上方吟还是景天,都一个样。
珠翠滚到她脚边,她又愤愤地揣上一脚,把珠翠踢飞了出去。
那珠翠刚飞出去一丈远,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飞身而下,敏捷地用两指接住珠翠,那老者只瞥了珠翠一眼,便呵呵笑了两声,朗声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哦。”
胡七听声音熟悉,歪头一瞧,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喊一声:“师傅!”
东极老仙笑容和善,一边捋着尽白的胡须,一边款步向胡七走来。
“小七,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徒儿不孝,给师傅蒙羞了。”
胡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脸低垂不敢看向东极老仙。
“看来你是都想起来了,”东极老仙走到她身侧将她扶起,好似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宽慰道:“为师不曾怪过你。”
胡七低垂的睫毛动了动,怯怯地问道:“师傅,您还认我这个徒弟吗?”
“当然,你入了师门,便一生是我天山弟子。”
胡七长舒了一口气,眼里含了一泡眼泪,愧疚道:“徒儿知错了,徒儿不该私自下山,更不该求常青师兄带我去上方吟与白息公主的婚宴。”
“你固然有错,但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
东极老仙笑得淡然,捏着手中的珠翠在胡七眼前晃了一晃。
“这珠翠,你当真不要了?”
胡七捏紧了拳,眼里的那泡眼泪又憋了回去,不假思索地回道:“不要了。”
“那你可知这珠翠是用什么化成的?”
胡七不解,这珠翠她戴了几百年,从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诚实地答道:“徒儿不知。”
老仙笑而不语,把玩了两下手里的珠翠,从容地说道:“你且随我来。”
胡七不明所以,但也乖乖地跟在东极老仙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