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妙严宫前。
一棵参天古树生长在大门侧方。
那古树伸腰立枝,在极寒天气中依然苍劲葱郁,树冠相叠,遮住西面打来的阳光。
一男子卧坐在树下,身子懒懒地斜倚着树干,阳光漏过叶间的缝隙,打在男子手捧的书卷上。光影斑驳,惹得男子倦意横生。
那男子正要阖眼,一阵细碎的脚步从远处传来。他耳力极好,若是他想,方圆几里的声音都可尽数收于耳中。
男子目光如钩,一双细眼眈眈地斜视着山群,远远地看见山腰处,茫茫雪白间有一红一黑两个小点正朝着山顶奔来,很是显眼。
眯起眼睛定睛一瞧,只见那雪间红点是一只赤色小狐,黑点是一只巴掌大的玄鸟,飞在小狐的身后。
手中的书卷“啪嗒”落地,男子起身,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睁大眼睛细细地看。
一狐一鸟两个小点离山顶越来越近,小狐身披红色皮毛,六只尾巴摇摆在身后,五条红色的尾巴中间夹着一条白尾巴。
错不了!来人是师妹!
男子顿时喜上眉梢,一个飞身便落到胡七面前,挡住两人的去路。
一个巨大的阴影挡在胡七身前,胡七先是一顿,随即警惕地做出攻击姿态,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
谁知那男子直接无视她的敌意,喜笑颜开地弯身将她一整只狐捞起,嘴里还念叨着:“小七,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男子用一双大手掐住狐狸的腰身,左右晃了晃,摇得胡七是眼花缭乱。紧接着又把胡七拥进怀里,下巴搁在胡七的额头上大力蹭着她的皮毛。
一旁的燕池已经看呆了,心道这男子真是不要命的主,竟敢对小七姐姐这样动手动脚。
胡七也被这一系列亲热的动作吓得一动不动,好不容易等那男人停手,一脚蹬上男人的前胸,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滚到雪地里。
男人被蹬得吃痛,捂住心口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二师兄都不认识了?”
胡七正爬起来,甩着身子抖落皮毛地上残雪,闻声抬头道:“二师兄?”
男子蹲下,冲着胡七指了指自己,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胡七这才细细打量一番男子,眼前的男子细眉细眼,唇红齿白,俊美得像个女子。身着一身月牙白的广陵劲装,又显干练英气。
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胡七硬生生憋出一句:“我不认得你。”
男子愣了片刻,脸色一沉,仿佛想起了什么。男子伸手想摸摸胡七的脑袋,胡七迅速躲开,把男子的手晾在半空。男子收回手臂,一脸失落,缓缓开口道:“小七,你看清楚,我是你的二师兄,许儒。”
许儒?这名字倒是好听,胡七在心里默默地想。
“前些日子我便听说你要回来的消息,还以为你是把事情全都想起来了,才想着回天山看看。”
许儒忧心地看着胡七,眉头紧蹙着,柔声道:“小七,你先随我回妙严宫可好?”
胡七动了动耳朵,狐疑地盯着他道:“你说你是我的二师兄,怎么证明?这天山上妖魔鬼怪多得很,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什么化成人形的精怪?”
“你要我怎么证明?”
眼珠子一转,胡七自以为聪明地抛出一问:“你说我最怕什么?”
许儒被她逗乐,笑出了声,一双细眼里透出玩味,道:“我不仅知道你最怕什么,我还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乖乖就范。”
只见男人眼疾手快地捉住胡七的后脖颈,一下子把胡七提溜起来,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胡七瞬间没了脾气,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喉咙好似被掐住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几声抗议的呜咽。
许儒得意的笑笑,又给燕池使了个眼色,拎着胡七飞向山顶。
燕池愣了好半天才煽动翅膀,被许儒的举动惊得半天合不上嘴。
胡七被提溜了一路,一直到妙严宫的大殿里才被放下。
许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你生平最怕两样东西,一样是水,一样是大师兄。”
刚被放下的胡七,立刻变回了原型,坐在地上愤愤地瞪了一眼许儒。
这许儒说的不假,她生平最怕水,但大师兄……她连大师兄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更不记得自己是否怕他。不过这人确实知道自己的死穴——她的后脖颈。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一被捏住后颈,她就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每次她犯浑,书度就凭着这招将她降伏住。
后颈发痛,她揉了揉,气呼呼地问道:“你下手怎么这样狠?”
“你踹我的时候,下脚就不狠了?”许儒瞥了她一眼,一挥衣袖,顿时妙严宫里响起三声振聋发聩的钟声,传遍四面八方。
没过一会儿,殿外就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谁啊,大下午的敲钟,还让不让人午睡了?”
一个同样穿广陵劲装的男子步入大殿,那男子浓眉大眼,脸颊微胖,几缕碎发从小冠里掉出来,嘴角印着淡淡的口水痕,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子奕,你瞧谁回来了。”
子奕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老子睡得正香,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扰人清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