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有人来了寿衣店, 正是昨晚的那个女人,经历了那种事,一晚上都没合眼,天一亮就跑来了。
胡大姨让她坐下来, 把事情说了一下, “那东西气性很大,不肯走, 要是送不走, 就得把它灭了。”
女人立刻激动地说道:“胡大姨,你只要能把事给摆平了, 想怎么弄都成!我男人这会儿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腿都蹦骨折了, 不能再让这玩意儿祸害人了!我们现在都不敢在家里待,太吓人了!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上了这种东西,我这会儿都心惊胆战的。”
胡大姨说道:“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兴许是你认识的也说不定,那东西是个瘸腿的, 磨上了你男人, 现在是断腿,以后就是要命了。”
“瘸腿的?”女人刚想说不认识, 忽然想到了什么, 顿时变了脸色,嘴唇动了动, 发不出声儿。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才开口说道:“我那个前夫就是干活的时候摔断了腿, 在床上躺了好几年, 受不了罪, 喝农药死了。可是这都过了三四年了,早就不回老家了,他还能一直跟着我?”
说完后半句,女人不禁打了个哆嗦,任谁知道身边跟着一只鬼都淡定不了,即使之前是她老公,但人死了就成鬼了,被一只鬼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胡大姨磕起了瓜子,“这种东西最不讲理,他现在磨你男人,得磨到头了才肯罢休。”
女人六神无主,“那这事该怎么办?胡大姨你快想想法子啊!”
说话的工夫,胡大姨已经磕出了一小堆瓜子皮,一点都不耽误她说话,“这事你回去想想,能好生送走最好,送不走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话音落下,白玄商从里面走出。
胡大姨磕瓜子的手停了一下,目光在他左脸上扫了扫,一个鲜明的巴掌印落在上面,想不注意都难。
“胡大姨,我先回去了,过会儿再电话联系吧。”
“成,定好了时间,我也好早点安排。”
胡大姨送走了女人,转头来看白玄商,昨晚那场景,得来了不少邪祟,才能把她的店祸祸成这样。
那些东西可没有手下留情一说,虎落平阳被犬欺,白大师那响当当的名头摆在那儿,为人倨傲,出道以来不知道结下了多少仇怨,就等着他摔下来的那一天,如今沦落至此,就像那砧板上的鱼,只能由着别人是杀是刮。
胡大姨把白玄商救回来是为了报恩,但对他的伤,她是无能为力的,不是养养就好的事。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将自己的魂魄分出去,不是随意地分割,而是分成了头发丝那般粗细,简直是不可思议。
身体上的伤好治,魂魄的损伤可就不好修复了,他还能活着,都是件令人惊叹的事情。
更让胡大姨感到诧异的是白玄商身上的气突然有了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阴气缠身。
那些丝丝缕缕四散开来的魂魄还能自己收拢回来?
胡大姨一边嗑瓜子一边琢磨,他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地步,竟然有这样的神通。
难怪说人是万物之灵,动物成事要几百年苦修不断才能有所成就,人有百十年寿命却往往能白日飞升。
“脸上的巴掌印是那东西打的?”
没被鬼物啃食,却被甩了一耳光,这是羞辱人的新手段?
“可能吧。”过了一晚还清楚地留在脸上,可见对方也没手下留情。
白玄商习惯性地摸着腕间的银镯子,想起最后看到的那一幕,那道身影他似乎看清了,又似乎没有看清,总是隔着一层朦胧白雾让他满心焦躁。
胡大姨多瞅了两眼,嗑完瓜子又吃起了葡萄。
没多久女人打来电话,请胡大姨前去驱鬼。
虽然是白天,胡大姨还是给白玄商留了不少符纸,“要是有什么东西进来,就用这个挡。”
白玄商夹起一张黄符,眼皮往下一搭,扫了一眼道:“画错了。”
“错了?”胡大姨愣了愣。
“灵气半凝半散,完全就是野路子。”挡鬼,开玩笑呢?
胡大姨表情古怪地看向他,“你想起什么了?”
白玄商沉默了一下,微蹙着眉头,“没有,只是有点看不下去。”
“……”
她可算知道他为啥有那么多仇敌了,就这张狂傲慢的劲儿,谁不想落井下石?
桌上有现成的黄纸朱砂,白玄商拿起笔杆,一气呵成地画出一张符箓。
那符箓画得漂亮至极,可是有什么用,他魂魄受损又阴气缠身,根本引不了气,画得再漂亮也是废纸一张。
也别画什么符箓了,胡大姨干脆带着他一起去驱邪。
外面的日头灼热,白玄商站在门口等待,胡大姨说他现在的身体最好不要跟那些阴邪之物靠得太近,便让他在外面晒会儿太阳,增加点阳气。
门内传出砰砰啪啪的声音,他往后面看了一眼,身上忽地一冷,没等他转过头来,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把他拖拽了出去。
进入一个昏暗的巷子,随手将他扔到地上。
白玄商撑着地面,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向那道身影,看不清,还是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