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笼罩的天空笼上一层浓烈的鬼气,厉鬼凄厉地尖叫。
有的残缺不全,有的四肢皆断,骇人的身体嘶嚎着扑向脚下的混沌界。
俯冲到一半,空中蓦地悬起滚烫的熔岩。
它们在熔岩的灼烧上凌空而起,不敢再接近脚下的院落半分。
南宫尘的衣袍被业火覆盖,染成暗红色。
他左手缓缓浮起一柄血色的镰刀,银色发丝之下的面容幽冷。
镰刀是以阿修罗海的血水和熔岩凝结而成,每挥动一下,就会有无数的熔岩迸出。
熔岩裹挟着恶鬼,灼烧它们的躯体,将它们融化于血水中,力量反哺到南宫尘的本身。
他的身体虚虚实实,不断变换。
凡是从幽冥灵火幡中出来的邪祟,一个不剩,被通通吞噬。
弥烟罗手中的幡内不断涌出恶鬼,又不断消散,它静静地看:“高塔之上的神,竟然沦落到与恶鬼为伴。”
“神不过是他们加诸于我的身份。”南宫尘吞噬掉最后一只恶鬼,“我从未想过要渡世人。”
弥烟罗缓缓道:“你当年……”
“神明降生我于无尽严寒,赐我我无情与苦难,是她教会我七情六欲。”
“我只是爱她所爱之人间,愿她所愿。”
南宫尘缓缓走近她:“所以,你们不该动她。”
他衣袍暗红色的业火汹涌肆虐:“酆山当夜,用极恶阵法将桃桃镇入阿修罗海的人,是你,还是她?”
“是我。”弥烟罗坦然承认,“这三百年来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主宰自己的命运,无论杀灵师,还是用桃桃的死逼迫你劈开炼狱之门,都是为了能在幽昧的天道下苟活。”
“你比我更清楚,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是一件多难的事。”
“算起来,此时此刻还活在这世间的灵师不该恨我,他们甚至应该谢我。”
弥烟罗没有理会体内另一个灵魂疯狂发出无声的嘶嚎:“你我一战,两败俱伤,何必呢?”
南宫尘问:“说出那句话的人,是你,还是她?”
他没有说是哪句话,但弥烟罗知道。
早些时候在院子里,崔故伶难以掩饰心中怨毒说的那句话,他听到了。
崔故伶说,她要让桃桃尝遍世间最痛苦之事,要一颗颗拔光桃桃的牙齿,一根根夹断桃桃的手指。
要把她关在全是淫妖的水牢,让她变成一块破布任人折辱,一点一点腐烂在淤泥里。
弥烟罗问:“是我怎样?是她又怎样?”
南宫尘静立在天地间,手中的镰刀上血光浓郁。
天地之间一切的血气都朝他身上狂涌而来,弥烟罗抬头望向头顶的血色云翳。
它察觉到危险,祭起幽冥灵火幡挡于身前,可是晚了。
刹那,天上出现无数的血袍虚影,盘天密地围裹着她。
男人银发血眸,绝美的面容之上带着浓重的炼狱之色,衣袍上燃起灼人的炼狱之火。
无数虚影挥起镰刀,刀影纷飞,刹那落下。
一刀斩破了衣袍,一刀截取了双肢,一刀割断了脖颈,剩下的刀刀皆劈砍在弥烟罗的灵魂之上。
肉身碎裂可以重组,但灵魂之伤却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
弥烟罗召回四肢和头颅,看见男人背后的九株灵脉齐齐展开,每一株灵脉之上都盛开了一朵灿烂的血莲。
“你疯了吗?”
弥烟罗明白男人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他要以灵魂之力与它对撞。
那是神明之力,哪怕在阿修罗海涤荡了三百年,哪怕已经失去了神圣净化与帝钟。
它仍不敢与他对冲。
虽然南宫尘只比它多一株灵脉,但神明之力与普通的灵力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对于妖邪而言,那是天然、致命,犹如天敌般的恐怖威压。
弥烟罗无路可躲,南宫尘幻化的虚影已经将它层层围裹住了,只消一下,它的灵魂就会消散在世上。
作为代价,他的灵魂也必然受到重创,甚至破碎。
别人或许不知道,弥烟罗再清楚不过。
一尘不染的神明不过是包裹他的鞘,触了他的逆鳞,刀鞘之下饮血的利刃处处潜藏着锋芒的杀机。
“是你还是她,不重要了。”
于恐惧之中,弥烟罗听到了男人清冷的声音。
他呢喃道:“死吧。”
……
“九婴它在做什么?”元天空望向海上。
李鹤骨阻拦了千米的海啸,九婴附身的七首魔蛟却还在。
千米海浪虽然消耗了它大半的力量,但剩余的力量仍然可以操纵小范围的海啸。
在璀璨的海湾灯光映照下,一波波几十米高的水墙正接连不断飞速朝闽城涌来。
李鹤骨已死,此时此刻,没人能再阻拦。
桃桃望着脚下的城市,耳边的呼喊声如刀割一般。
城市街道已经被水漫湿,许许多多的人在疯狂逃难。
第一叠海啸已经到达城市,后续的浪头还会接踵而至。
让九婴继续肆虐下去,哪怕浪头只有几十米,城市还是会遭受大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