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卸去,他缓慢地挪动目光,看见了那个来救他的人。
简言把他抱进怀里的时候,裴缺失焦的眼神才逐渐聚焦。
他有些惊慌,下意识地要躲开简言。
但简言的手落在他的后背,轻轻地安抚着,他一声一声道:“裴缺,我是哥哥,我是哥哥……”
裴缺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他抬手轻轻地攥紧简言的衣袖,茫茫然地出声:“哥哥。”
是哥哥,不是妈妈。
是对他最好最好的哥哥。
裴缺眨了眨眼,眼里淌着晶莹的泪。
他被简言抱在怀里,他感受到温热的体温不断地向他传来,不停地轻喃:“哥哥,哥哥……”
“哥哥,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哥哥,只有好多好多的怪物要吃他。
简言一声一声地应着,心疼得要死:“没事了,都是梦,哥哥在。”
他就不应该相信裴缺的话,不应该放任小孩子胡闹。
他把裴缺抱回隔壁房间,没有亮灯。
裴缺怕黑,也怕突然亮灯。
简言也是有次他半夜起床开灯,裴缺被吓得瑟缩在被子里,不停地抖,才知道裴缺有这样的心理原因。
简言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旁敲侧击后才知道是因为他晚上睡着后,裴缺父亲发酒疯就会开灯踹他。
而他的母亲则是因为犯病时,一度认为他会和他父亲一样逃跑,所以用拴狗的狗链将他锁在漆黑的房间里。
因为父母,造就了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阴影。
简言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
他为什么会相信裴缺的只言片语,而同意他一个人住。
他把小孩儿抱回主卧,将他塞进被窝,不停地安抚。
裴缺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情绪慢慢安定下来。
他紧紧地攥着简言的衣袖,像那天被简言抱回家一样。
他在简言怀里拱了拱,眼泪浸湿了青年的胸口,他缓慢地眨眼,嗡声道歉:“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害得你为我受惊。
裴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会犯错。
他想对哥哥好的。
可是他老是会带来麻烦。
简言擦了擦他的眼泪,知道他情绪稳定了,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雀雀,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自从刘老太给裴缺娶了小名,简言偶尔也会用小名打趣他。
裴缺纠正过几次,但发现简言无动于衷,便由着简言怎么高兴怎么来。
闻言,裴缺懵懵地摇头。
简言:“真的很像一只可怜的小狗狗。”
“让人好气又好笑。”
哪有人受到惊吓后,第一反应是道歉。
裴缺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比喻成小狗狗。
他哼唧一声,乖乖道,“那我是哥哥的小狗狗。”
只是哥哥的。
简言拍拍他的脑袋,给他盖好被子:“所以现在,小狗狗快快睡觉。”
裴缺的脑袋露在外面,在黑暗中,他眨眼,手指缩了缩,悄悄地捏着简言的衣角,才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
简言坐在床头,看着小孩儿良久。
最后才沉沉地叹一口气。
在发现裴缺有心理阴影之初,他有想过带裴缺去看心理医生。
但裴缺对看心理医生十分的抗拒,有次抱着他的哽咽着说自己没有病。
简言放弃了。
但没想到心理阴影会这么大,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裴缺还是没有走出来。
或许,他看见裴缺乖巧的一面,都是假的。
裴缺年纪小,可他缺乏安全感,他一直在让自己变得乖巧,不被人丢弃。
简言懊恼自己的失责。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让裴缺慢慢地走出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只能慢慢来。
翌日。
裴缺醒过来时,下意识地去找简言。
床的一侧睡过的痕迹尚在,但人已经消失了。
裴缺看着空荡荡的床,愣了愣,有些失落地垂眼。
他忘了。
今天周末,哥哥也要上班。
昨晚哭了一通,眼睛有些肿,裴缺揉了揉眼睛,起床整理好被子。
出房间,才听见厨房里有动静。
简言正穿着围裙,从厨房里支出一个脑袋:“醒了?醒了就去洗脸刷牙,吃早餐。”
裴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惊喜,他强压住自己的嘴角:“哥哥没去上班吗?”
简言哦了一声,拉长尾音:“我这不是怕某个小哭包醒过来一个人偷偷地躲着继续哭吗?”
被调侃的裴缺顿时想起自己昨晚的窘事儿,他脸一红,落下一句毫无杀伤力的反驳:“我才没有。”
随后趿拉着拖鞋,蹬蹬地跑进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