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冉在平常玩闹的时候没有正形,但她是个心细的人,总能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踏实感。
“他跟你坦白了?”
司一珞擦着头发,沈茉冉已经自觉地掀开被子钻进去,用一脸与她无关的吃瓜表情看着她。
“说了一些。”
少女还是那副模样,沈茉冉轻笑一声,掀开被子拍拍身边的位置。
“来,上来说!”
……
周湛睡不着。
夜色寒凉,周湛裹裹披风,这些年装病装久了,他已经习惯了早早地披上披风,早早地穿上冬衣。
有人相拥取暖时不觉得孤寂,那人一旦不在,他竟觉得连屋子里的空气也降到冰点。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习惯了女子的心口不一,习惯了她的俏皮和敏感。
“殿下睡不着吗?”谢韫瞧见他书房的灯还亮着,“正好陪老朽下棋。”
“先生棋瘾又犯了……”棋盘就在榻上摆着,周湛动手沏了一壶茶提过去,“先生也睡不着吗?”
谢韫摇头否认:“是怕你睡不着,老朽才来舍命陪君子。殿下有心事,是因为王妃娘娘吗?”
周湛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为情所困,也以为自己这些情感是能够割舍的。
少年不识愁滋味,总是为了这些风花雪月伤神。
“不是所有爱情都要轰轰烈烈才算爱情,爱情大多数时候是润物细无声,她能在你无知无觉之中俘获你的真心,此女不能小瞧。”
“那她会背叛我吗?”周湛不敢确定,“总感觉她似乎不愿意跟我交心。”
年轻人对待情爱患得患失,有句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对方是一头猪,情浓时也怕对方被人抢走。
谢韫没想到一向聪明的周湛也会陷入这种烦恼里,被逗笑了。
“你的情敌是谁?司一珞吗?”
如果是男人,他倒是不担心,因为他们已经成亲了,沈茉冉顶着湛王妃的名号,就算是圣旨也不能从他身边抢走她,但对方若是个女人的话……
“完全就是多余,依老夫看,她们两个虽然眉来眼去,但是话中另有所指,殿下不如等等,等王妃回来时,说不定有好消息。”
他们现在虽然在困境之中,但是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有司一珞替他们打掩护,新进京城的考生的底细他们也摸了七七八八。
比起那些上蹿下跳,却为他人做嫁衣的皇子来说,至少他们得了实际的好处。
“只是你的病,要一点一点好起来了,若是能找到鬼老,会让一切更顺理成章。但是一旦你的病好了,矛头也就都指向你,曜帝认为你不是皇家子嗣,你会很难走。”
周湛也知道这个道理,无心棋局,起身打开窗子,吹了冷风,也让头脑清楚了不少。
“今年是一个坎儿,过了这个年,将会是新的开始。”
然而有很多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
内侍一路小跑着穿过繁华落尽的长廊,跪在门前,说话带着哭腔。
“禄王殿下,殁了……”
正在擦拭匕首的魏赫言动作一顿,起身道:“进宫!”
司一珞披上衣服起身点灯,沈茉冉被吵醒,听到门外的说话声,惊醒起身。上辈子的禄王在刚入冬时殁了,这辈子也是这个时间点……
“你要进宫吗?”
沈茉冉穿上衣服,司一珞已经穿戴整齐了。
“我送你回府。”
禄王辈分高,禄王殁了,周湛与她要去吊唁,禄王没有子嗣,到时候的身后事……
“禄王殿下的身后事自有礼部操办,我去并不合适,我送你回府吧。”
半夜的空气里尽是寒意,砸在脸上的雨丝凝结成冰球。禄王的消息现在才刚传到宫里,各位皇子并不知情,沈茉冉半夜回府,惊动了谢韫。
“禄王殿下殁了,稍后消息就会传到王府,殿下还是早做准备。”
这个天气,周湛是个病秧子,光守灵就能要了半条命。但是又不能不去。
“调令才刚发出去,李维连禄王殿下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谢韫除了叹气,就只剩下叹气了。
君不君,臣不臣,父子翁婿之间都要避嫌,这是个什么世道!
司一珞回想起上次在诏狱时,禄王妃对禄王的态度。
“我先去禄王府,你们收到报丧的消息再去,我怕禄王妃做傻事……”
李维只有一个独女,若是轻生,对他来说该是什么样的打击!
司一珞纵马飞奔,赶到禄王府时,府上的下人们还算平静,正在有条不紊地布置灵堂,毕竟禄王久病,大家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管家迎上来。
“你们王妃呢?”
“王妃在给殿下穿衣服,大人您不能进去!”
管家没拦住司一珞,被司一珞闯到内室。禄王妃李氏穿着禄王妃的朝服,戴着朝冠,以高贵的背影对着她。
屋里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禄王妃已经帮禄王把衣服穿戴整齐,正在打理禄王的头发。
司一珞注视着她帮禄王束好稀疏的头发,戴上冠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