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督主。”
岳北书要跟着,司一珞开口道:“你跟着教坊司。”
宴会还未结束,岳北书拱手退后回到宴会上。
沈茉冉与隐月扶着周湛坐上肩舆,内侍抬着他走在前面,司一珞与魏赫言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魏赫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该知道选择他要走多少弯路,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司一珞心想着,不管他手段再多,以韩王的身份想谋夺皇位也很曲折。
上辈子他借着东厂督主的身份在朝中拉拢朝臣,在周裕杀出重围后利用她祸乱朝纲,他再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
兵乱中他可以杀了周裕,然后栽赃嫁祸在她头上。
上辈子她死时,除了从来不参与争斗的周贤还活着,有资格继承皇位,但他谋划了二十多年,又怎么会将到手的皇位拱手让人?
当然,一切只是她的猜测,他跟周裕两人到底谁赢了,她不知道。
他走那么多弯路,做了那么多局,算计了那么多人,只为了一己私欲。
有没有可能改变他?
司一珞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上辈子他隐藏得那么好,下了那么大一盘棋,足见他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要不要试一试?
她内心仍旧蠢蠢欲动。
“督主见过多少苦难?”司一珞猜着他的心思,斟酌着说道,“你我皆出身普通,督主从小被卖进宫里,想必吃过很多苦头。”
她的话勾起了魏赫言的某些回忆,在宫里做一个不受重视的主子受的委屈,确实没有做奴才受的委屈多。
他刚以这个身份出现在宫里时,就连刷马桶的太监都能在他头上踩一脚,每日有干不完的脏活累活,饿急了眼只能啃干了的馒头,吃馊了的饭。
那时候他才知道世道险恶,他才真的后悔,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他只能往前走。
年少的他第一次懦弱,就被现实打败了。
那些年,仇恨支撑着他往前走,他学会了看人脸色,说违心的话,一步一步往上爬到曜帝身边,取代了他身边大太监的位置,手握权柄时,回头将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狠狠折磨致死。
然后一个人守着自己的秘密,慢慢地谋划。
世人只能看到旁人的成功,根本看不到别人为之付出的努力。
他喜欢看那些自命不凡的朝臣一边怕他恨他,又巴结他的样子。那种感觉,太解气了!
但是时间长了,报复的快感麻木,另一种感觉侵袭全身,孤寂,他的喜怒哀乐无人能懂,胜利的果实无人分享。
他开始难眠,回想以前,虽然担惊受怕,但以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
“下官的经历督主都知道,下官再说一些督主不知道的。下官十岁那年去从军时,在路上遇到遭了旱灾的百姓。”
“我们挤在破庙里,两个饿得只剩骨架的男人抓了一个女人的孩子,准备将孩子煮了吃。”
“他们当时本来打算抓我,因为我警惕,逃了出去,他们没得逞,就把同村的一个男人按住,抓了她的妻子和孩子。孩子不满一岁,女人已经没奶了,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女人拼命挣扎也没有护住自己的孩子,他们打算先吃了孩子再吃了女人,我听见她声嘶力竭的哭声,没忍住,用砖头砸死了那两个施暴的男人。我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谁知道后来,夫妻俩把那两个男人吃了。”
“他们是同乡,一起逃荒。但是饥荒年代,百姓易子而食,吃人的事情时有发生,逃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牺牲孩子和女人。”
“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那一幕比之诏狱的任何刑罚都可怕。下官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宫墙在向后退,少女平淡的声音叙说的故事却令人百感交集。
魏赫言接话道:“为了变成强者,不再被人欺辱,为了凌驾在权利之上,让任何人都不敢看轻!”
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身旁的少女却摇了摇头。
“人不能这么自私,他们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双方都是受害者。天灾无情,但人间应该有情。朝廷若能及时调度粮草,助他们攻破难关,他们也不会沦落到吃人的地步。”
“但凡还有草根树皮能吃,他们也不愿意残害同胞!一路往凉州卫,别说是草根树皮了,就连土都被挖了不少。饿得实在没什么能吃,百姓们就去吃土,然后回家等死。”
“下官过了年就十六了,六年前的盛京城是什么样子?督主还记得吗?”
魏赫言六年前已经深得曜帝信任,曜帝将东厂交给他,他掌管着监察百官的大权,眼线遍布大周朝,这些事情,他知道吗?
司一珞记得六年前的盛京城是什么样子,她第一次进京,就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京城像是天堂,看不见外界的疾苦,听不见百姓的苦难。
高管权贵们忙着争权弄权,忙着侵占百姓的良田。
曜帝让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贺蔚查权贵们的田产,一大批权贵因此被褫夺封号,但他得罪了太多人,最后被斩杀以平众怒。
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