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向尚带着先遣军急行三日到达莲城城外,他命令军队原地散开埋伏。
他心急程度并不亚于那昂,那昂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而他,是一个卑微的爱慕者。那昂尚有理由攻打莲城,他甚至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卑微的感情被埋藏心底,深处的爱意甚至以为自己永无天日。
他是雪国的贵族,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跟那昂和那言是发小,从小感情深厚。
少年的爱意不知如何表达,天真地以为粗鲁的行为就可以换来屈服的爱。他揪着那言的辫子不肯松手,那言气的大哭,那昂生气地揍了向尚,以至于那天向父没认出来自己的儿子。从那以后,向尚就听那昂的命令了。
可这次他甚至违背了那昂。那言嫁人,他没敢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对皇权。现在那言在莲城受尽委屈,如果他不作为,那他的血性也会消磨殆尽,只剩下羞愧掩盖他曾经的爱恋。
四周并没有莲城的士兵巡逻。先遣军人数并不算多,因此可三日内到达莲城,而且规模小,不容易被发现。可它有个弱点—致命的弱点:一旦先遣军被发现或遭遇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那昂并不想让他去先遣军,可他执拗不肯,最终如愿以偿进了先遣军。
他们又在莲城外等待了七日。
周围有人贴近:“将军,已经七日了,要不要派兵回去看看情况?”
向尚盯着他:“以后不许说这种话!先遣军哪有回头的?万一暴露大部队踪迹怎么办?再等等,再等一日,咱们就攻城。”
这七日先遣军已经获取不少莲城的情报,可是却没听说那言公主的事,没想到曹杰把事情封锁那么严。
入夜,向尚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敢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大军被阻。听那昂殿下说,在山岳岭的时候,有江翁在帮高景行,所以他不敢肯定那昂现在的状况,毕竟花都和朝歌等人类都城都可能来帮莲城。
他还想活下去,活着去见那言。
明天,他要在莲城外高举爱的大旗,让整个莲城的人为之动容。不行,不行,那样会让那言难堪的。说些什么呢?还是说,真正的爱无声。
第二天,太阳一如既往地升起。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他是这个队伍里唯一没有战死理由的人。
可笑啊,爱不自由,死不自得。
整个先遣军的人,一些是罪犯遭人厌恶,却又悔过自新前来报效国家,一些是外方受难群众被那昂所救。他们有妻有子,有美满的家庭,虽然他们会死,可他们肯定会受到雪国的厚待。
向尚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他连爱的勇气都没有。
又过了会,向尚看了看来路,抬起头盯着莲城。他小声说道:“这一战,我们一定会输,这一战,我们注定孤军奋战。你们可以逃,但你们会丢掉尊严,失去过去的荣耀和目光。”
他放声呐喊:“为了雪国!”战士们一拥而上,冲向莲城的城门:“为了雪国!”声嘶力竭的怒吼吓坏了守城的护卫军,他们跌跌撞撞跑去通报。
向尚也一同冲出去,他哭着小声说:“为了爱”。
先遣军不乏能人巧匠,他们有专精术法,有精通武术,还有刀剑了得,在那昂的培养之下,他们协同作战,冲散了城外的守军。
术师召唤出云梯,一架架云梯搭在了莲城的城墙上,那高喊冲锋号角的勇士一个接着一个冲向云梯,登墙而上。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拥有信仰之力,没有人有熟练的术法,没有人会高超的武功。与其说团结让他们所向披靡,我更愿意相信信仰让他们战无不胜。
父亲对救助的感激,罪人对宽恕的报答,爱者对同情的理解。
一个个尸体撞着城墙掉落,有些甚至死在了城墙上,但由于场面混乱,尸体又被砍了多刀,逐渐面目全非。
向尚登上了城楼,他的眼泪已经干涸,可他的爱意永不会落幕。他愤怒地拿着刀乱砍:“那言!”
四周的人不能敌,逐渐退去,出现了历史上最为滑稽的一幕:为数不多的死士,攻上了城楼,一个天资并不出众,武功中等偏上的人,凭着一起腔愤怒杀得守城军胆战心惊。
刀被砍得卷了起来,不再锋利,一起消失的还有向尚的精力,他慢慢在这杀戮中迷失了忘记了他的目的,他所爱之人,他渐渐麻木,只懂得屠杀。
他不怪任何人,也不悔恨任何事,只有肉体上的刺激才能抵抗精神上的麻木,不然死亡会来的更早。
可是他依旧会死。
四周的先遣军却没有忘记使命,他们是为那昂的命令而来,仅剩的百十人围着向尚,想让武功最高的他恢复体力,找机会逃走救下那言公主。
刀进,刀出,倒下,仅仅是很大的圈少了一块,没人愿意为这件事痛哭流涕。
向尚看着周围,瞳孔逐渐汇聚,他的意识也慢慢清醒起来。
“爱除自身外无施与,
除自身外无接受。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向尚喃喃自语,他悟了,他悟了这世间众多情感里的一种,那是纯粹的爱。
此时,他们已不再是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