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看向李治的目光里充满了宠溺,他抬手摸摸李治的头,温柔地笑道:“好,你不想走就不走。”
李治被二哥的纵容感动得差点起飞,李承乾却从李泰的声息中听出了一种无力的颓废,凝眸去看他的脸,他的笑容里充斥着无奈的沧桑。
李承乾不动声色地瞟了李恪一眼,只见李恪喜气盈盈的,也不知道他是要升官发财还是要娶妻纳妾。
这兄弟二人一起从大殿出来,一个喜、一个愁,情绪反差如此之大,这正常吗?
李承乾笑微微地看着李恪,问道:“三弟,今天都议什么事了?”
“阿爷明日启程,要去安罗山视察,也没什么别的事。”李恪笑吟吟地说道:“明天送完阿爷,我也要回长安,咱们一起走吧。”
“好啊。”李承乾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眼神里总带着一丝疑惑,他知道李恪没说实话,如果没有别的事了的话,他们俩的情绪不应该这么不正常。
李泰带着他们一起来到东宫,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李承乾就追问今天早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泰就把早朝上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治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看着李泰感慨:“这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你和舅父抢来抢去,结果谁也没捞着,都抢输了。”
“不是抢输了,是我才能不够,不足以胜任。”李恪微微地笑着,虽然东都留守司的位置没有得到,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开心。
他看到了李泰对他的信任,也看到了老爹对他的保护,如果自己真的拿到了东都留守司这个官职,那长孙无忌绝对不会坐视,各种明枪暗箭将会狂风暴雨般袭来。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李恪很清楚他的背后没有人,如果非说有的话,那也是仇人,他早就把满朝的人都给得罪光了,他是没有能量跟长孙无忌那个层级的人对抗的。
李泰也微微的一笑,对李恪说道:“回去以后早点去府衙,别大官没做成,小官再丢了。”
看似一句玩笑话,实则一颗定心丸。李泰这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尽管放心地回去上任。
至于他辞官的事,根本就没批,连流程都没走,他连个假都不用请,他这是奉旨来洛阳面圣,一点没耽误工作。
李恪难得笑嘻嘻地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遵命。”
李承乾看一眼李恪,他理解了他的开心,他知道李恪开心是因为李泰替他争了,无论争输争赢,李泰能替他说话,就足以令他感动欣喜。
李承乾没有看李泰,而是低头拿起了茶盏,一边轻轻地吹着,一边恨恨地暗叹,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李泰的烦恼。
李泰难过不是因为东都留守司的位置给了萧瑀,而是因为长孙无忌完全无视他的意见,根本没把他这个太子当成太子来对待。
长孙无忌没有一丝一毫尊重太子的意思,按常理他举荐许敬宗,而太子举荐李恪。
不说优先考虑李恪是否合适,至少他应该就事论事,摆摆许敬宗可以胜任的理由,再摆摆李恪的优缺点。
而他则是直接否定太子的意见,甚至当着太子的面,对李恪冷嘲热讽,他这不是对事,他这就是对人。
当初自己做太子的时候,长孙无忌也是这般。
论私情李承乾最恨长孙无忌的,当然是他抡着铁锤砸碎了称心的塑像;论公心李承乾最恨长孙无忌的,那就是他干预或者说根本就是把持东宫的政令。
李承乾的意见只有跟他恰好相同的时候,才能够得以实现,否则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李承乾的日常就是被教训,这样的日子久了,他也就麻木了,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了万事不关心的浪荡子。
李承乾不是生来无能,也不是从小窝囊,他也曾是万里难挑其一的天才儿童;也曾是立志要继往开来、革故鼎新的贤良太子。
奈何他有一次想法被打击一次,有一次主意被否定一次,他努力地学乖,可怎么也做不到令所有人都满意。
十几个大儒围成圈的教导,别人看到的只是这顶配的教育资源令人眼红,别人看不到的是这些顶级的大儒,骂人的水平也是顶级的。
李承乾顶不住那么大的压力,他干脆就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了。
李承乾现在回头看从前的自己,都恨不得上去踢自己两脚,不管有多少客观原因,都是自己不够强大才没有顶住压力。
换作如今的李承乾,再来应付当初的局面,绝对的绰绰有余,长孙无忌给再大的压力,只要自己把他的言语说给父皇,压力自然消散。
李承乾如今最悔最恨的就是自己眼瞎心也瞎,怎么就不知道爹才是亲的?亲爹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这还需要谁来告诉吗?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呢?
李承乾一直以为自己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做舅舅的傀儡,舅舅就能保自己登上帝位,这是多傻多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