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风雨几回晴,历尽波折路又平。因恐前尘惊旧梦,怕听老调再重鸣。
三五更、长短亭,多少离愁落棋枰。且空金樽追云月,杏花疏影到天明。
洛阳是个令人沉醉的好地方,洛阳城里有个魏王府,那是一处令人迷恋的景观。
不说驰名千古的魏王池与魏王堤,就说府里有多少亭台楼榭、曲径幽廊,那真是说不完的人间美景尽收眼底。
“天底下大概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宅院了吧?”李承乾指间夹着一枚黑曜石的棋子,轻轻地放到棋盘上,然后慢慢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李泰。
李泰微皱着眉,凝神盯着棋盘,一边思索着如何下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喜欢就送你。”
“呵,送我就送我,还得我说喜欢。”李承乾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留着吧,我不喜欢。养这么个宅子,至少得上千人,我养不起。”
李承乾不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了,如今他无职无权无俸禄,虽然他生活上依然是豪奢的贵族风范,但是他确实也养不起上千个下人。
“这还叫事吗?跟阿爷说一声,起码一个国公的爵位还不是问题。”
李泰可以给他可以给他爵位,多高都行,反正就是个名誉称号,仅仅是可以按时领到很多的俸禄钱而已,并没有实质的权力。
突如其来的感动似乎还有点莫名其妙,李承乾的心不争气地颤了一下,一座王府还不值得他动心,一个国公的爵位也不值得他激动。
他是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股真挚的亲情,看到了一份博大的胸怀,在亲情和胸怀这两个层面上,他感觉自己被李泰给碾压得零落成泥。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和李泰的位置换一下,李承乾知道自己绝不会给对方一丁点活命的机会,无论是当初金殿审判之时还是假死逃亡之后,抑或是更名回京之日,都没有不下杀手的可能。
李泰在掌握了自己一次次谋杀的证据之后,依然不动声色、不肯上报,一次次昧着良心、忍受委屈的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到如今他一如既往的对自己有求必应,甚至根本都不需要自己张嘴。
无论是这天下第一等的宅第,还是亲王级别的爵位,都是别人做梦都不敢梦的梦想,而李泰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把它们送到自己的手上。
自从长孙皇后宾天,李世民一天比一天宠信李泰,李承乾就觉得他所有的亲情都被阿娘带走了。
皇宫里到处都冷嗖嗖的,他甚至直接在东宫弄个了冰室,左右都是个冷,那冷个彻底的,他在冰室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异常的清醒。
现在再回头看从前的自己,哪里清醒过?无论在冰冷冷的冰室里,还是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自己一直是糊涂的。
自己一直不知道阿爷真的没有废长立幼的心,一直不知道惠褒是真的在保自己,却原来亲人始终是亲人,只有自己不懂得珍惜亲情。
李承乾夹棋子的手有点轻微的颤抖,眼中的棋盘也有些轻微的模糊,他稳稳地落了子,并没有说话。
“哥,你怎么了?”李泰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听到什么声息,李承乾略扭了一下头,眨了眨眼,稳稳气息,说道:“我没怎么呀。”
“哈哈哈哈”李泰这回听出李承乾气息虚浮了,不过他也没有揭穿,而是指着李承乾刚放下的棋子,说道:“你这个棋子是不是想放这儿?看差格了吧?”
“嗯?”李承乾敛敛心绪,定晴一看,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一字落错了地方,半壁江山都拱手让人了。
李泰笑呵呵地等着李承乾悔棋,李承乾却直接收起了棋子,他乐哈哈的笑道:“不改了,输就输,这局江山让你。”
李泰也赶紧的开始收棋子:“这么大方?”
“只要兄弟是亲的,谁输谁赢,有什么所谓?”
李泰撩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地笑了:“只要兄是亲的,弟就一定是亲的。”
“放心吧,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亲哥。”李承乾看着干净的棋盘,问道:“再来一局?”
“我什么事都没有,陪你到天亮都行。”
“好,那就继续。”李承乾笑吟吟的摆弄着棋子,看似不经意的说道:“惠褒,你车驾遇袭的事,查问清楚了吗?”
“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上哪儿查去?”
这件事李泰也调查过,只不过一无所获,他曾经怀疑是李淳风搞的鬼,奈何死活就是查不出证据,李淳风就一副要死的表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李承乾长出一口气,略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件事真不是我做的,我一点都不知情。”
“我没怀疑你。”李泰泰然自若的落子,抬起头目光清澈的看着李承乾,还补充了两个字:“真的。”
“我想说的是,会不会是大猴子干的?也就他手眼通天,换了别人不会查不出来。”
李泰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是不是又怎样?就算是,也拿不出证据。”
证据,又是证据,上次和他提大猴子,他就口口声声没证据。
李承乾气息都变得粗重了,他沉声道:“要证据干什么?只要能笃定是他干的,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