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突然被房玄龄点名提问了,他多少有点缺乏准备,就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斟字酌句的说道:“此事待查的疑点还是很多的,虽说东宫难脱干系,却也未必就与太子有关。”
一张张白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一字字陈述着惊心动魄的事实,铁打的证据摆在眼前,现在要查也无非就是填补一些细节而已。
秦琼这话说的很巧妙,既没有替东宫遮掩,又想办法摘清李承乾。
他揣度皇帝的想法应该是想要护着太子,不然的话就不会在这里开小会了,在金殿上就应该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
如果在金殿上把这些证词公布了,那这上面的条条款款都是对东宫不利的,百官难免误会皇帝的意图,到时候纷纷把矛头指向太子,岂不是平添了许多的麻烦?
皇帝在这里把自己的意思透露一二,再在金殿上议论此事,百官也就知道风向了,好在没有酿成大祸,安慰魏王几句好话,赏点金帛之物,这件事也就压下去了。
“哼!”长孙无忌气呼呼的一扭头,看着李世民说道:“既与东宫有关,高明就难脱干系,我就不信没他的话,下人敢做出这等事来。”
李世民低头不语,只是默默看着桌子上的那些纸,白白的纸、黑黑的字,映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簇簇跳跃的火苗,心都被点燃了。
房玄龄看了看长孙无忌,又转过头跟秦琼对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没再说话。
房玄龄曾看到秦琼跟李泰的随行侍卫私语,后来又听说他的儿子秦怀道一月三访魏王府,房玄龄以为秦琼有向李泰示好之意,现在看来他还是先维护李承乾。
李泰皇宠在身,是真正掌实权的皇子,不向他示好的那是傻子。李承乾现在还是铁打的太子,贸然的得罪他的那是不要命了。
秦琼不傻不呆,当然知道在他们兄弟没开明火之前,最好不要明确的站队,这一步要是站错了地方,一辈子的功劳都打水漂了,全族的富贵都得泡汤。
“是啊,这件事太子至少是知情的。”褚遂良接起了长孙无忌的话茬:“臣觉得这刚好是个机会,借着这件事好好的训诫太子一通,能让太子迷途知返未尝不是好事。”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教育太子一顿是必须的,严惩那就不可能了。“只是有些委屈青雀了,你们说当如何安慰他才好?”
李承乾让人在府衙门前杀人,威逼商户关门,又让府衙的侍卫做假证,明明白白的就是想要诬陷李泰杀人。
如果不是李泰使出雷霆手段,当场就把案情给理明了,他得用多大的力气能为自己澄清,他有没有机会为自己澄清?
“陛下,臣以为如愿方为好,您应该问问魏王想要什么。”房玄龄知道李世民这是想骂骂长子再哄哄次子,这桩人命官司就算是草草了结了。
这天下都是你的,你想给你儿子什么都随便,你自己问他想要什么得了,我们不知道你想给啥,更不知道应该给啥。
李世民见大家并没有很激动,没有人很针对太子,他便放下心来。
私下里怎么收拾李承乾,怎么安慰李泰,对李世民来说都不是难事,只要在朝堂上风平浪静的就好。
李世民的心安稳了下来,便把李承乾的六个老师全都叫了过来,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暴骂,然后下令全部降级,全都罚俸三月。
于志宁、李百药、杜正伦、孔颖达、张玄素、岑文本,直溜溜的跪了一大排,一个个低头听训,敛气屏息不敢出声。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人家不是没给孩子请老师,人家一口气给请了六个,六个当世大儒!
在李承乾的教育这一块,李世民这个爹当的绝对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份。
他自己还没当上太子的时候,李承乾才三岁,就安排长孙家庆做他的侍读。李承乾才六岁,就安排陆德明与孔颖达教导李承乾儒学经典。
纵观数千年历史,在培育太子这件事上最为呕心沥血者当数李世民与朱元璋。
朱元璋的太子朱标,堪称是整个封建时代最完美的太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优秀,奈何天夺人寿,这么好的太子竟早早的去世了。
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幼年时便光芒大盛,八岁与群臣议论天下大事,十岁开始听政,十二岁监国,真正是举世称赞的贤良太子。
万万想不到他越长大越叛逆,加上经常生病,每病一次就娇养三分,到如今竟然堕落到了令人灰心的地步。
两个好太子,都是命不长,只不过朱标没有任何过犯就病死了,而李承乾则是活着就把光环给作没了,造反不成被贬为庶人,没多久也死了。
父亲在教育上倾尽心力,绝对谈不上“子不教”,那太子如此的不争气,原因自然就只能是“师之惰”了。
李世民看着这一大排的太子之师,气得他七窍生烟,冲着他们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把他们赶出甘露殿之后,他扫视一圈,觉得还得给李承乾再加俩老师。
“房玄龄、魏征,朕着你们两位共同辅佐东宫,好生教导太子。”
“臣”房玄龄沉吟了一下,最终应了下来:“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