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看着围在曹操身边马屁不断的百官,曹昂心里一片哇凉。
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刘协说好,大家一起附和,自己说好,群臣集体抵制,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听着他们没脸没皮的夸赞,曹昂突然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就像当年怒投汨罗江的屈原一样,空有抱负却不被世俗所接受,悲哀啊。
他叹息着低下了自认为高贵的头颅,不想再与眼前这群没见识没节操的凡夫俗子为伍。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等他将脑袋埋进裤裆里,一个声音再次响起,说道:“陛下,魏公此诗抑扬顿挫,气势磅礴,既可抒心又可明志,乃近年少有的佳作,但有一人才学远在魏公之上,他若愿意,必能写出流芳百世的绝句来,只是此人生性恬淡,向来不与人争长短,恐怕不愿开尊口啊。”
抬头一看竟是钟繇,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往曹昂身上瞟,曹昂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刘协却来了精神,笑问道:“世上还有才学高过魏公的人,姓甚名谁,官居何职,朕怎么没听说过,魏公,你听说过没?”
曹操也有些疑惑,想了半天只好摇头道:“臣也没听说过。”
答完刘协才看向钟繇道:“钟尚书,此人是谁说来听听,若是在场,今日说什么也要让他做首诗出来给大伙开开眼。”
曹操喜欢诗词,也喜欢书法,听到有人才高于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丝心动。
钟繇双手捅在袖里,卖足了关子才看向曹昂道:“曹司空,哦不,曹寺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自创的诗词及小说戏曲无不风靡,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更是成了京一大的标语,让多少有志之士奉为圭璧,今日大年三十普天同庆,不知曹寺卿愿不愿意露上一手让陛下和诸位同僚开开眼界。”
曹操:“……”
这个逆子好像真有这本事,好像又没有,他有些不确定了。
只是做出来固然好,做不出来,今天这个场合岂不是要丢脸。
曹昂看着钟繇一阵牙痒痒,不就前几天铁轨被偷找了你一次吗,你有必要这么记仇吗?
读书人果然不能得罪,这群人都懂一个叫秋后算账的道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一下子。
曹昂苦着脸说道:“陛下,诸位,高看我了,做俯卧撑可以,做诗就有些难为下官了,要不我给诸位表演个才艺?”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钟繇岂能让他轻易搪塞过去,捋须笑道:“曹寺卿这就妄自菲薄了,那么多战绩摆在前面,您还不到而立之年,说江郎才尽有些不太可能,大伙都等着呢,相信您也不愿搅了陛下和魏公的雅兴吧。”
曹昂:“……”
该死的钟繇,你给我等着。
曹操看不惯他的扭捏,开口说道:“让你做你就做,哪那么多废话。”
做不出来那是能力问题,做不做那是态度问题,已经被架在火上了,不做的话实在下不来台啊。
见众人都盯着,除了个别人满含期待之外,大多数人眼中都露着不屑,曹昂怒了。
小爷不会做诗还不会抄诗吗,跟我比这个,你们绑一起小爷再让你们一只手。
他闭上眼睛思忖片刻,向刘协,曹操及群臣分别拜道:“既然如此,下官就献丑了。”
说完离开座位,走到大殿中央,扬起头一边渡步一边念道:“孩儿立志出乡关,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一句时众人还有些不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叙事句也敢拿出来卖弄?
第二句却截然不同,志向明确,让人热血。
楼兰那是汉人心中永远的痛。
楼兰国乃西域三十六国之一,西南通且末,精绝,拘弥,于阗,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东当白龙堆,通敦煌,扼守丝绸之路要冲。
武帝初通西域,使者往来都要经过楼兰,楼兰屡次替匈奴充当耳目,并攻劫大汉使者,元封三年,大汉派兵讨伐楼兰,俘获其王,楼兰即降汉,又遭匈奴攻击,于是分遣质子,向两面称臣,后匈奴质子安归继位,彻底投降匈奴,成为大汉的心腹之患,为大汉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昭帝元凤四年,汉使傅介子出使楼兰,刺杀安归,立尉屠耆为王,改国名鄯善,这才消停下来。
几百年来楼兰反反复复,两面三刀,在大汉和匈奴之间摇摆,让朝廷吃尽了苦头。
大汉立国四百年,何曾被人如此戏耍过,不恨楼兰可能吗?
曹昂无视众人惊讶的眼神,向前渡了三步,继续念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念完后转身朝钟繇一拜,莞尔笑道:“钟部堂,还满意否?”
这可是后世太祖第一次离家时写给父亲的诗,他只是稍做改动,将原句“学不成名誓不还”改成了“不破楼兰终不还”而已。
如此一改,更能提现大汉的尚武精神。
“孩儿立志出乡关,不破楼兰终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钟繇默默咀嚼几遍,苦笑着拜道:“少主惊才绝艳,属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