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顺治三年，明永历一年，八月十二。
富川县北面永明县交界的平缓荒野上，烈日当空，朱由榔骑着高头大马，用单筒望远镜注视着前方的情况。
历经一个月的准备，如今他麾下龙威营一万八千人，已达完全到满编。
在何吾邹等人的调度下，潮州军械厂开足马力，加大对东西两路的供给。
再加上整合各地军屯司手中的军械。
如今龙威军的士兵，人人皆背上了两把鸟铳，做足了准备。
战场，在精挑细选之下，也完全确定下来。
此处为湖南与广西，在诸多山脉分割后，相连的大走廊中，最为狭窄的一段。
西面的永明山脉最南端，与东面的萌渚山脉，相距不过十来里地。
如此南下北上的军事要地，大明鼎盛时，自然是做出过安排的。
东面的萌渚山脉之下，曾设有大明一个驻军的卫所，名为枇杷所。
同样的西面，亦然有一个驻军卫所，名为桃川所。
两个卫所，都曾有明军千户以上的军队驻扎。
二者间遥遥相望，互成犄角，随时可以管控广西与湖南之间的走廊。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这样的地势，弄不好会形成一个关隘。
不过广西与湖南，战事本就较少，倭寇波及不到、外族也打不到这儿来，在王朝统治者眼中，于此处修筑关隘，完全就是费力不讨好。
多年来，统治者不重视，地处内地的两个卫所也基本上无事可做，自然而然，如今的枇杷所、桃川所，是完全荒废了的。
直到朱由榔将这儿选为与孔有德正面硬钢的战场后，两处废弃卫所的残垣断壁，这才被利用起来。
两翼以曾经的卫所为核心，各自有两个营一千二百人防守。
龙威营剩余的人马，自西向东，浩浩荡荡铺展开来。
排兵布阵上，朱由榔用的还是最能发挥火器优势的线形军阵。
不过因为东西两端，相距十来里的缘故，想要形成一条实心的直线，把两边串连起，至少还需要一倍以上的人马才行。
为此朱由榔做出调整。
龙威军悉数以营连为单位，结成四排方阵。
自西向东，在鸟铳射程范围内，一段段组合起来。
相当于两百来步一个方阵，构成了横贯东西的一条虚线。
虚线正中，再形成一小段火力比较集中、由一个团组成的实线区域，向前凸出。
作为迎击敌军的最前沿。
朱由榔现在所在的中军，正是最前面的凸出点。
哒哒哒～
满编后一万八千人龙威军，纪律性极强的列阵等待中，一道道散乱的马蹄上，自北方传来。
朱由榔单筒望远镜的视野中，几匹快马狂奔着从大军正前方跑来。
纵马狂奔的，正是龙威军的斥候。
而他们身后几百步的位置，十来骑清军斥候，正在奋力追赶。
早在今日之前，双方的斥候便已经有过照面与接触。
若是放在以前，两广这儿出产的短腿驮马，肯定是跑不过北方良马的。
好在有了李成栋在潮州败北的“缴获”，朱由榔麾下的斥候，补齐了坐骑上的短板。
同样是优良的北方战马，在两条山脉之间相对平缓的走廊地势上，斥候赛马这块，大家基本上跑成了平手。
也就是探查军情时，你能发现我，我也能发现你。
互相之间你追不上我，我也追不上你。
你来我往的斥候追逐中，很多信息连带着也就探查出来了。
就比如说，孔有德大军与朱由榔所率明军主力大致的位置，双方也差不多都知道。
在两条山脉中间，仅有这么一条宽阔走廊的情况下，双方也只有正面对垒这一种战法可以选择。
而且人家清军，最擅长的就是从正面进攻，以武勇与残酷厮杀，直接将敌人击溃。
几十年来，从山海关外到入主中原，他们都是这么打的。
这也极为符合冷兵器时代的规律。
毕竟大家都是提着大刀长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冷兵器时代，士兵更为精锐、战斗力更为强悍、拥有巨大优势的一方，都希望与弱势方的敌军正面硬钢。
以最快的速度，最猛的进攻，最快奠定胜负的大局。
只有处在弱势地位的一方，才会想着各种奇谋、险招，以求能够在逆势中扭转战局。
平乐府北，富川县与湖南道州永明县之间，双方主力皆是早已做好决战的准备。
希律律～
清兵追逐的十来骑斥候，在距离龙威军凸出去的线形军阵七八百步的位置，猛然拉住战马缰绳。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轰隆隆的马蹄声，从北方响起。
烈日之下，马蹄扬起的尘土漫天，就如同潮水般向着龙威军虚线形的军阵涌来。
朱由榔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把明明对指挥作战没有任何帮助，却偏偏在不远处煞有介事，拿着单筒望远镜观望的粗人给招了过来。
是的，作为龙威军的主帅，此时此刻战场上，这厮已经成为了象征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