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潮州地头蛇中顶尖的存在。
琢磨了一辈子经营家族势力之道的夏康年，的确是脑子极为好使之辈。
光是从潮州府城如今已然传得沸沸扬扬的“龙脉不行”之类的谣言，便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人家皇帝要定都在此，要在潮州城北兴建皇城。
节骨眼上不管是商贾巨富，还是当地世家士族，都不可能如此短视，去搞这样的幺蛾子。
谣传龙脉，妄议国本，这绝对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而且任何一个朝廷，也肯定不会容忍，在定都前夕，有人动摇自己的根基。
可偏偏，这种冒大不韪作死的事，有人干了。
龙脉不行的消息传出来了不说，武德颇丰的朝廷，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还任由这样的流言传遍潮州、越演越烈。
这事颇为蹊跷，甚至还有几分诡异。
脑中抽丝剥茧的分析，夏康年很快便猜到了某种可能。
十有八九，是作为皇帝的朱由榔，或者说此刻潮州的永历朝廷，参与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谣言本就是朱由榔放出来的。
而他这么做的用意，几乎不用多想，夏老头也猜到看缘由。
还能有啥用意，无非不过是朝廷如今，又双叕缺钱了不是？
虽然收复饶平等地，买卖“国田”之法。
朱由榔成功让潮州各家士族，甚至于惠州等地的士族，都把地窖里的钱挖了些出来，老老实实通过国土司衙门，送到朝廷府库内去。
但紧接着潮州军械厂扩产、城北皇城修建提速，再加上教化司衙门与启蒙学院的出现。
就算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造。
这位肇庆来的皇帝陛下，花钱之大手大脚，完全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别说朝廷如今已经断了税赋等财政收入来源，就算是田地税赋没断，光以潮州这儿的土地税收，也远远不够支持这位爷败家之举呐。
打仗收复的失地，卖地挣来的钱转瞬即空。
此时他的“江山”，又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上。
关键是卖地之事，夏康年姑且算他取巧，真的打赢了清兵，把无本生意真正做成了童叟无欺。
但现在潮州收复的土地，已然作为国田全部被各家士族给收到了名下。
打死夏康年，他也不相信，朱由榔还能找到另一个，与卖地同样来钱迅猛，堪比天上掉银子的生财之道。
财路极短，急需的钱又堪称海量。
除了“抢”字之外，夏康年真不知道，朱由榔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错，几番盘算下，传遍潮州府城的“龙脉谣言”，已经被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当成了朱由榔打算“抢钱”的前奏。
谣言的起点，肯定是来自朝廷。
但在传播的过程中，必然会串联起一大堆的人来。
待到潮州各大士族世家、商贾巨富中，也开始有家族子弟或是核心人物，参与这则谣言之际，便是那位朱家天子收网之日。
到时候有了传谣、造谣的证据，随随便便就可以扣个“妄议龙脉，意图谋反”之类的罪名来。
在这个永历朝廷强大的“武德”之下，那些被牵扯进去的士族巨富，绝对要吃天大的亏。
脑中已经完全复刻出了朱由榔即将采取的手段，在夏康年异常严格的要求下，潮州六家之一的夏家，迅速做出应对。
一夜之间，因为出于八卦本性，参与“潮州龙脉之议”的夏家旁系子弟，悉数被逐出了家族，连族谱上都抹去了其存在。
当然，下手虽然狠，但夏康年也不是无差别对待。
少数他想要保全的直系子弟，因为参与了这事儿，连夜被紧急送往其他地方，以求证据全部销毁。
很多原本享受着家族提供的优渥生活，专心耕读的夏家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好奇，在人前讨论了一下“热度最高”的话题。
就会面临如此惨重的后果。
甚至被家族抛弃的时候，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连宗祠都进不去，被断绝与家族的一切往来。
夏家做出的举动如此强烈，对于“龙脉之议”的流言搞出这么大阵仗来，自然瞒不过城中其他世家士族。
同为与东林党有关联的他们，在明末多年士族行事风格的洗礼下，立马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夏康年的剧烈反应，等同于给他们提了个醒。
各家各户都有聪明人，一时之间，老夏家的“紧急避险”操作，在潮州士族世家中，迅速蔓延。
“龙脉之议”，就是永历朝廷的皇帝本人自导自演的。
这是他想要接机收拾各家，通过莫须有的罪名从大家身上榨油水。
流言一共发酵了三天，士族们“紧急避险”的举动也持续了三天，潮州地头蛇们，都在拼尽全力，与这个事关“国本”的热点撇清关系。
对此，朱由榔除了夸他们大聪明外，也懒得去向他们证明，自己创造“龙脉之议”这个热点，跟他们丁点关系都没有。
是的，夏康年这样的老谋深算之辈，确实看得很通透。
流言就是朱由榔自己让人四下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