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真觉得，吾等海盗，仍算是大明子民？”
午后韩江画舫之上，一道轻朗无比的声音响起，开口之人不过三十岁上下，身着一袭朴素的文士长袍，一举一动间尽是儒雅气质。
纵然在炙热的海风吹拂下，对方身上的皮肤黝黑无比。
甚至于因为常年在海上好勇斗狠讨生活，其犀利的眼神中不自然的带着几丝杀气。
但东方读书人特有的气质，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这股气质极为独特，那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东西。
此人，赫然正是大明海疆无冕之王颜思齐前辈的后人，如今打着“开台王府”旗号，继续在海上纵横的海盗头子颜觅波。
本次见面，因为朱由榔把地点选在韩江之上，充斥着满满的诚意，颜觅波对于这位新的大明天子，印象提升了不少。
所以在会面后双方互道“久仰”，敲定了朱由榔释放年前抓捕的光头海匪一行人的正是后，两人也闲聊了许多。
不聊不要紧，话篓子一旦打开，两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挚友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主要是朱由榔打内心里，对开台王颜思齐前辈，充满着十足的敬仰与惋惜。
作为后世金融精英的他，对大明海疆之外的世界，更是感兴趣到了极致。
什么吕宋马来西亚，马六甲海峡印度，乃至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朱由榔都能找到话题。
而对于颜觅波来说，最初陷入朱由榔的话题，仅限于人家贵为九五之尊，对自己的礼遇与尊重罢了。
大明正统的皇帝，赞赏认同自己故去的爷爷颜思齐，这对于无冕之王的后人来说，不给人家面子怎么行。
随着话题的深入，很快颜觅波便被震惊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在大明国破山亡之际，偏安两广的不过二十多岁的皇帝陛下，竟然能有如此广阔的见识。
皇帝陛下知道，如今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葡萄牙人正在被荷兰人踢下霸主的位置。
皇帝陛下了解，在无尽的大洋后面，还有更为广阔的大陆与土地，有着为数众多的文明，大明汉土并不是世界的中央。
这位陛下还懂得，如今海上的大船，已然从郑和下西洋时期的龙骨巨船，向着更为辉煌的横帆大船、双桅乃至多桅巨舰发展。
陛下甚至还坦言，未来的世界，是海洋为主的世界…
简而言之，朱由榔对于如今海上势力与科技的了解，完全出乎了颜觅波的意料。
甚至于这个海盗头子，都渐渐有了一种茅塞顿开，大长见识的感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大明皇族啊。
东方世界自古而今，对于皇家子弟的培养，都集中在帝王权术、儒家经世治国等方面。
可以说，明朝的皇帝，学问可能极高，足以达到当世大儒的水平。
但除此之外的东西，既不在皇室教学的范畴内，也没有这么多的海外知识，去让他们学习。
皇帝陛下到底是怎样，懂得如此之多的海上大势？
莫非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心中泛起无限的震惊，颜觅波其实在意的，还有与朱由榔闲聊这么久。
从这位年轻皇帝真挚语言中，表达出来更深层次意思。
似乎这位朱家天子，作为正统的朝廷掌权者，对大明海匪，并没有任何厌恶的意思。
话里行间，居然还有几分对海匪这个行业的看重。
尼玛，不是官匪不两立么？
怎么感觉到两广这位皇帝陛下口中，就变成了海盗不仅是他正儿八经的子民，甚至还隐约有支持海盗这个“前途无量”行业，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如果是寻常朝廷的官员这么说，颜觅波肯定会理解为，此人想养寇自重。
但特么的表达对海盗行业“看好”意图的，是皇帝陛下本人，除了君心难测外，颜觅波真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来？
毕竟总不能说，一个朝廷的皇帝，欲行养寇自重的破事吧。
“那是自然，在朕眼里，只要体内流淌着炎黄血脉者，天生就是朕的子民。”
“时局艰难，入海为寇者，绝大多数都是本本分分的农家子弟？”
对于颜觅波直言不讳的发问，朱由榔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道：
“颜卿若是不信，咱俩定个赌约如何…”
…
自己超乎这个时代的想法，肯定会有很多人觉得奇怪，难以理解，甚至提出质疑。
一开始何吾邹不信自己能收服那些来自两广士族的青壮，后来陈邦彦不相信自己能够绕开“田税、商赋”，搞来大量财物。
现在颜觅波也质疑，自己重视乃至鼓励海盗这个行业发展，是不是随口说说。
对于这些质疑，朱由榔已经司空见惯甚至逐渐熟悉。
而解决这样的不信任，其实也极为简单，那就是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他们看。
官匪不两立，海盗是朝廷天然的敌人？
那是腐朽无比的下水道思想了。
如今大航海时代的千帆竞航已经拉开帷幕，对于已经处在落后位置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