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地士族贵胄,已然把作为朝廷统治基础的人口与土地,悉数瓜分殆尽的明末。
任何一个官府想要立足,都免不得要与他们打交道。
反贼军阀与满清建虏,用的是铁血的屠杀,杀得这些士族怕,进而不得不服从他们的统治。
而作为正统的大明朝廷,更多只能采取让出利益,与各地士族进行“交易”的方式,获得支持。
毕竟东林士族,是大明几百年的发展中,自己体内产生且不断壮大的恶性肿瘤。
到了这个肿瘤完全扩散的晚期,与他们彻底割裂,大明自己也会马上就面对活不下去的局面。
苏观生自己本身就是东林士族中的佼佼者,甚至还与肇庆丁魁楚并列为如今两广的士林领袖。
他治下的广州一系,肯定不可能和当地士族割裂开来。
获取支持,只剩下“利益交换”这一条路径。
不过如今大明朝廷这艘破船,已然到了彻底石沉大海的边缘,朝廷能给出的利益,也贬值到了极点。
特别是当福建隆武朝廷被清军攻破后,苏观生手中的筹码,更是一再贬值。
这种情况下,能从潮惠二州的士族手中,得到支持,拉起一支勉强忠于朝廷,达到两万人规模的军队来。
已然是不容易到离谱的事!
各地州府县兵,看似存在,实则完全等同于士族自己家的“私兵”。
就拿潮州来说,当得知清军来袭的时候,那些知府、同知之类的官员老爷们。
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带着府军中自己的人马逃走。
朝廷的军队,兵源来自士族,粮饷来自士族。
如果不是陈邦彦那家伙真有一点本事,能够聚起军心,勉强把惠州的军队给掌握住。
苏观生也不可能让这个处处有忤逆自己意图的书呆子,留在潮惠二州带兵。
简而言之,陈邦彦“临阵变节”,带去投靠桂王逆党的两万军队。
已然掏空了苏观生与惠州士族之间,全部的利益交换“筹码”。
以隆武朝廷如今声望大跌,广州这边名不正言不顺的处境来看,短期内也很难再组织起成建制的军队来。
在惠州,没有朝廷能够勉强掌控的军队,就算把潮惠二州东林士林之首杨明竞派过去,也丝毫不能改变这种局面。
杨明竞在潮惠两地士林,确实声望巨大,一呼百应那种。
但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与好处,想光靠他的声望成事,完全就是异想天开。
在东林党流毒之下,各地士族早就把自身利益放在了第一位,怎么可能全力支持杨明竞?
更别提人家杨明竞所在的杨家,本身就是潮惠二州士族豪强中,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他是广州一系,是隆武朝廷的臣子,同时也是杨家的家主。
在陈邦彦抽空朝廷与士族交易的筹码,驰援潮州后。
杨明竞需要付出百倍乃至千倍努力与代价后,才能实现苏观生固守惠州,把桂王逆党耗死在潮州的谋划。
家族利益也容不得他这么任性!
没有勉强忠于广州的军队可用,把惠州这道大门彻底关死的毒计成为空谈。
苏观生恨得牙痒痒之余,陈邦彦“变节投敌”的第二个危机也接踵而至。
作为隆武朝的内阁大学士之一,苏观生才能与眼光,那是相当顶尖独到的。
陈邦彦提出对抗清军的“五岭天险”“韩江防线”军略,他虽然没有采用,但打心底里,是认可书呆子所做军事谋划的。
军略中,揭岭一带阻隔潮州、惠州,是广州的最后一道门户,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现在陈邦彦带着本该经略揭岭防线的军队,投靠朱由榔去了。
广州东面的门户,揭岭一带便陷入了无人设防的尴尬局面。
借清军的快刀,在潮州诛杀桂王逆党。
揭岭防线无疑是谋划核心。
陈邦彦一走,惠州拉不起勉强忠于广州一系的军队来,这条计策自然而然便分崩离析。
更绝望的是,也不知道是陈邦彦那个反骨仔“卖主求荣”,还是入主潮州的桂王逆党先察先觉。
杨明竞从广州出发,刚刚到惠州不久,人家潮州那边居然派出了军队,直抵揭岭,占据了这个两州咽喉之地。
现在的情况,不是苏观生等广州一系,要借助清军的刀杀人了,而是人家桂王逆党的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对方掌控了揭岭,就算潮州兵败,也能轻松带兵杀入惠州,乃至直扑广州。
本来是自己卡主对方脖子,瞬间变成了人家接管了己方门户。
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依旧不是令广州一系最头皮发麻的情况。
最最惊悚乃至让广州君臣,连觉都睡不安稳的消息,是当潮州那边,传来桂王逆党“北伐清军,收复潮州全域”情报之后。
潮州那儿的肇庆逆党,不只是没有被清军杀得血流成河,反而主动出击攻打建虏?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广州君臣被震惊得七晕八素。
而后续接连不断大胜的消息,从潮州那边传来。
苏观生等人惊骇之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