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朝廷虽然大本营在福建，但作为道义上的正统，大明未被攻占的地区，他们还是有一点掌控力的。
别的不说，两广这边，包括丁魁楚这个两广总督在内的大小官员，都是受了他们任命。
虽然这些人的官位，早在崇祯末期就坐上去了。
赣州失陷，朱由榔从记忆中的史书与近期得到的消息，都非常的简短，具体的细节，肯定不如何吾邹这个隆武朝内阁首辅知道得多。
“禀陛下，赣州，乃至整个江西、湖广地区的局势，都得从左贼说起。”
左贼，自然是明末南方的大军阀，总督南方军务的大督师左良玉。
崇祯时期，活不下去的大明百姓纷纷造反，北方以李自成为首的大顺军攻城略地，南方则是张献忠带领的大西军气势汹汹。
朱由榔那便宜老爹带着全家从湖南，一路跑到两广来，正是为了避大西军的兵祸。
在与张献忠等农民军的长期拉锯战之下，长江中上游的湖广地区基本上四处都是战火。
左良玉也正是在这场南方平叛的战争中发家的。
巅峰时候，这家伙拥兵号称百万，势力遍布长江中上游各省，张献忠被打得四处流窜，毫无还手之力。
有很多次机会，左良玉都能全歼张献忠，但都想方设法的让这股农民军跑掉。
养寇自重，拥兵割据，搜刮民脂民膏，左良玉可谓是明末军阀中的典型代表。
崇祯身亡后，左良玉因不满南渡的弘光朝廷封赏，率军顺江而下“清君侧”，却在途中意外病故。
其子左梦庚秘不发丧，两场小败后直接降清，还被编入满洲汉八旗正黄旗，获封爵位，自此满清兵不血刃进入了湖广等地。
攻破赣州的满清江西总兵金声桓，正是左家的心腹大将。
“左贼虽已降清，但江西仍有志士奋起反抗，其中已经被崇祯帝罢官的杨延麟大人声望最高。
江西义军均投于他麾下，人数一度超过了几万人，还以赣州为基础，趁机收复了吉安等地。”
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何吾邹继续道：
“福建兵败之后，老夫受隆武帝所托，前往江西南部与广东福建西部地区，准备新招募义军前往福州府救驾。”
“奈何刚刚募得三千兵卒，福州便已全部沦陷，隆武帝身亡。”
“老夫心灰意冷，加之年事已高，便有了还乡归隐之意，南下时，遂将所募得的三千兵卒尽数交给杨大人。”
“当时杨大人带领的义军，已经与满清大军交战数月，赣州兵匮粮乏，得到的补充唯有那三千新兵，再加上那金声桓本就对赣州城防熟悉。”
“能坚守到如今才陷落，已经极为不易了。”
“想来以建虏野蛮嗜杀的风格，杨大人用生命固守的赣州，城破后恐已遭了屠城…”
屠城是肯定的。
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消息传来，但朱由榔记忆中的历史，却早已将后事揭露。
清军破赣州，杨延麟自尽，建虏三日不封刀，死难百姓超十万。
而江西义军与杨延麟的遭遇，其实也与史可法等汉家英雄差不多。
皆是真正的有识之士，皆是在崇祯朝被东林党攻讦。
唯一不同的是史可法被贬南京，杨延麟直接被罢官。
纵然命途多舛，纵然起兵无援，纵然明知必死，在国破家亡的关键时候，还是如飞蛾扑火般选择了孤胆抗清。
杨延麟其实可以不守赣州的，因为朝廷从没有对得起过他，江西起兵之日，他也还只是因党争罢官之人。
赣州孤城，除何吾邹的三千新兵外，他也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外援。
恍惚中，那赣州城上，没有任何希望，却依旧选择正面迎接成千上万敌军的身影，蓦然浮现在眼前。
“力守孤城势不支，杀身未肯竖降旗。江山半壁勤王日，忠义千秋报国时。”
“朕发誓，必然让杨大人成为我大明汉土，最后一位为国为民孤军奋战的英烈！”
狠攥拳头，朱由榔深吸两口气，逐渐平复了心情。
逝者如斯，此刻说什么以来不及了。
“除了赣州之外，何阁老对其他情况还了解多少？”
“比方说咱们即将进入的韶州…”
…
历史浩渺，对于朱由榔这样的半吊子历史爱好者来说，除了特别重要的事件，其他都是空白。
整整一个上午，他基本上没离开过村口的老榕树，尽全力在何吾邹与张敞两人口中了解如今的情况。
特别是何吾邹，活到垂髫之年的他，还在万历时期就已经中了进士，基本上整个明末都在朝堂沉浮。
虽然几朝下来，都没有像那些名臣一般光芒万丈、大起大落，但胜在稳重，见闻足够丰富。
人老成宝，许多年轻时候未曾理解的事，也在漫长的经历与岁月中缓缓看破了本质。
几个时辰的详谈，老人脑中所知的东西，让朱由榔受益匪浅。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彻底高起。
这段时间内，府军卫扎营的村口空地上，一批批身着五花八门军服的京营士卒，不断在府军卫亲兵的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