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京营南门卫王千户，已然率部北上了。”
“报，京营治安司元总旗，带着麾下七十人，出城北上…”
午后，赣州府衙。
老态龙钟的新朝阁老吕大器与吏部右侍郎瞿式耜站在议事大厅内，看着不断进出的赣州府衙役，一脸焦头烂额。
偌大的赣州府衙内，除了他们两人外，已然不见任何的朝堂正四品以上大员。
“咱这位陛下是真敢啊！”
一老一少相顾无言，看着混乱无比的府衙，一时间只感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距离祭天大典，已然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但这一老一少两位大臣，内心依旧无法平静。
实在是今天发生的事，太过于匪夷所思。
两位胞读诗书的儒家弟子，经历了一场想都不敢想象的三观破碎。
就在永历新朝刚刚成立的祭天大典上，一直给人斯文尊礼还幼稚印象的桂王朱由榔，忽然爆发了。
当场砍了司礼监大太监王坤不说，还直接裹挟着新朝文武大臣，带着自己的几百府军卫亲兵，现场就直接出兵北上打赣州了。
动作之快令人咋舌，甚至大典周围的两千京营兵丁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
没错，此刻朱由榔已经离开了肇庆。
参与祭天大典封赏的一众新朝大臣，除了吕大器与瞿式耜之外，其余都被他带走了。
说是举国北上，就真的是举国北上，连好几位因受不了王坤被当众砍头场景而呕吐晕倒的朝臣，都被府军卫亲军给架着走了。
这连裹挟都称不上，完全就是现场绑票好不好。
皇帝把满朝大臣都绑架了，简直就是亘古未见的奇闻！
一时之间，肇庆府城大乱。
仓促组建的朝廷，瞬间完全失去了对京营的控制。
消息传开，京营新军们，在各部将校的带领下，急吼吼的就北上追赶朱由榔去了。
他们可不是为了追随朱由榔杀鞑子、复赣州，出兵这么积极，完全就是担心被绑架的满朝文武。
开玩笑，京营新军从上到下的将领校尉，都是两广士族乡绅的家族子弟或仆从。
现在家主都被人家绑票了，他们还能坐得住才是怪事。
短短两个时辰，追着朱由榔而去的肇庆明军，已然超过了九成，就连一些正常充门面维护治安的府兵，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脸蒙圈被朱由榔留下，还金口玉言任命监国的吕大器与瞿式耜，此刻完全就是抓天无路。
“陛下这是行了一招险棋啊。”
“稍有不慎激起兵变，局势才是真的无可挽回。”
焦头烂额中浮现绝望，吕大器猛然咳嗽两声，原本就满是憔悴的脸上再次浮现几分惨白。
与稳重保守的吕大器不同，瞿式耜此刻反而干劲十足。
早在祭天大典上，赣州沦陷，王坤力主逃命之际，他本来就想跳出来怒斥这些只顾家族利益的群臣。
奈何措辞还没准备好，就被朱由榔给打断了。
当整个祭天大典四周弥漫“杀鞑子、复赣州”的嘶吼时，血气方刚瞿式耜热血澎湃，现场就跟着吼了起来。
“大明从此只有战死的君王，没有逃跑的皇帝！”
朱由榔坚毅十足的宣言回荡在耳边，也激起了瞿式耜浓浓的共鸣。
“阁老，陛下此棋虽险，却是重振我大明的唯一机会。”
略微沉吟，瞿式耜脸上一种叫做书生意气的东西缓缓浮现。
“若不当机立断杀王坤，裹挟群臣以举国之力北上，我新朝必将陷入是战是逃的纷争中，两广群臣均为丁首辅故旧，你我虽有心，但却无能为力。”
“唯有强势出兵，方可将两广拧成一根绳。”
“如今一万京营都随着陛下北上了，阁老可见两广群臣什么时候如此团结？”
洋洋洒洒一通分析，听得吕大器险些吐血。
团结是团结了，但都是针对朱由榔去的，又不是为了抗清，这样的团结有何用？
“若京营兵变，直接冲击陛下亲兵？”片刻后，吕大器准备给瞿式耜上一课，有些事单凭书生意气是不行的。
“我若是陛下，就把丁首辅他们好生看守，鱼死网破，京营谁敢造反？”
“那你想过没有，他们出征赣州，满清…”
“此番必胜！”
吕大器几乎吼了出来：“乌合之众，军无战心，如何能胜？”
“一则赣州并无建虏八旗，甚至江西都没有满清精锐；二则陛下可以将丁首辅他们缚于阵前，令士兵们背着两广群臣攻城，京营敢不效死命？”
脑中莫名闪过丁魁楚等老文官被人扛着攻城的场景，吕大器差点忍不住爆粗口。
不只是绑票，还要拿朝廷百官性命开玩笑，你！
本以为朱由榔的做法就够疯狂了，没想到瞿式耜这家伙脑回路更新奇，吕大器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当场猝死。
“就算赣州胜了，两广士族离心离德…”
“若是赣州都收复不了，两广还有什么希望？”
呃~
吕大器一时间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