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本领,像是……知道怪物在想什么。”她的手无意识在衣角摩挲,喃喃,“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们要怎么办?它又回来了啊。”
伽马深渊是鼹鼠人永远的噩梦。
深渊活跃时他们要不断移动,换着地方住,才能安全一些。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飞行器的战斗力、陆听寒的能力以及抑制剂的潜力,对鼹鼠人帮助极大,但主城危在旦夕,陆听寒他们是不可能留下的。
狄温自然明白这点。
之后的两天,伽马深渊的感染群又来了两次,一次是兔子,一次是疑似田鼠的生物。好在规模不大,靠着众人努力守下来了。飞行器上的感染监测器一直在报警,伽马深渊当真活跃起来了。
第二天晚上,时渊正在“巢穴”的小房间里打理尾巴,身旁的陆听寒在擦拭手/枪。
外头隧道传来一声:“陆上将,你在这里吗?”
是狄温的嗓音。
“我在,有什么事?”陆听寒说,他把灯光调暗了。
年老丑陋的女人驼着背,走了进来。在暗淡的光下,她脸上的沟壑明显。
她哑声道:“上将,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们……我没法和你们一起走了。”
时渊很困惑。
陆听寒却并不惊讶:“因为伽马深渊?”
“对。”狄温深深叹息,“我——我没办法抛下他们。”她停顿了一下,神情几乎是挣扎的,“我不想再耽误你们。其他人都不了解城市的分布,我尽快给你们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然后、然后看一看,你们想什么时候走。”
“……我知道了。”陆听寒颔首道,“联盟依旧感谢你们的帮助。”
狄温苍老的手攥紧了,又说:“我也想回去。我和杰拉德先生都在尔顿出生,那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经常和其他人讲起尔顿,讲起城市,多萝西最喜欢这些故事。”
她说,城市里有房屋,钢筋和混泥土能带来安全感;她说,长街热闹,广场宽阔,即便小街小巷也别有风情;她说,尔顿到处飘扬雄狮旗帜,威风凛凛,而除了城市还有乡镇和村子,那些地方同样美丽,同样叫人怀念。
她说,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鼹鼠人们听她讲故事,描绘从未见过的景象,眼中满是期待。
“我之前没想到李斯特将军还活着,还向尔顿撤退了。”狄温干巴巴地笑了,“说不定他真的还活着,说不定,你们真的听到了他的‘回声’。”
语言难以形容她的语气。
遗憾又纠结,不舍又悲伤。
时渊骤然想起,那日黄昏狄温在山丘上眺望远方,说她想回家,也是这样的语气。
家。
他听过很多次这个词。
人类对它情有独钟。
绑架了他的何虞拼尽全力想要回城,回家看一眼女儿,摸摸她的黑发;无数人游/行、反对安乐死法案,抗议的也是无法归家;怪物也想回家,深渊来自群星之外,或许在宇宙最尽头,真的有它们的故乡;随后,记忆又回到他与陆听寒初遇那日,少年踏雪见花海而来,牵着他的手,给他看城市的照片,长街、落日、炊烟……
他说这是他的家,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再然后呢?
据他人所说,时渊让陆听寒看到了来时的路——时渊不太记得这件事了,当时他只是想,要让陆听寒回到他喜欢的地方。
而今,怪物般的女人说出同样的话。
时渊不解其意。
他想和陆听寒待在一起,陆听寒去哪里,他就跑到哪里。
他喜欢麦田金黄的拾穗城,喜欢遍布风车的风阳城,也喜欢浩大的主城,但也仅限于“喜欢”,他猜想,人类对家园的爱更为深厚深切,决不可被取代。
陆听寒说:“等我们抵达了尔顿,会想办法和你联系。”
“好,我知道的。”狄温低低道,“路途艰险,我该和你们一起的……”
“能够理解。”陆听寒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狄温沉默了一阵,讲:“我去飞行器吧,抓紧时间。”
他们一起回了飞行器。
狄温拿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残缺的手抄地图,在全息地图上不断标注城市的位置。手抄地图不够精准,她经常是圈出数平方公里的区域,标注这里有城市。
她再次叹息:“要是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就好了。万一有些地标还在,我是能认出来的。”
“不必太纠结。”陆听寒告诉她,“你在做该做的事情。”
“是啊,”狄温喃喃,“是啊。”
她弯着腰,滑过屏幕。时渊注意到,那张手抄地图有诸多修改痕迹,甚至还有不同颜色的线路,大概,狄温也曾无数次策划过,怎么找到宜居的城市。
又过两日,在数波感染群的攻势下,狄温完成了标注。
鼹鼠人开始准备转移,去其他地方,飞行器也该出发了。
这是他们待在“巢穴”的最后一晚。
还是围着小火堆,老水壶里还是煮着树根茶。
无数鼹鼠人爬来爬去,忙着收拾行囊。漫长的流浪即将开始,这次伽马深渊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