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就知道揭老子的短!”
没好气地瞪了朱极一眼,朱元璋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唏嘘:
“当年咱毕竟名义上还领着龙凤皇帝的江南诸行省平章……”
“说白了就是你自己心眼小,生怕纵虎归山,或者说养虎为患。”
朱极才不管朱元璋气得发紫的脸色。彼时这糟老头子都自立为吴王了,跟韩宋有毛的关系。
嘴上说得再冠冕堂皇,归根结底还不是怕。
“所以廖永忠这事,我可就当你同意了啊。”
朱极就是为这个来的。如今朱元璋虽然一脸猪肝色,但那纯粹是被他给气的,反倒是在龙凤皇帝的问题上,追忆和平和的心态更多一些。
被朱极这么一问,朱元璋错愕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出言反对。
被自家儿子翻来覆去抢白和挤兑,对韩林儿的歉疚越来越淡,对廖永忠的杀意也越来越淡。
更何况,一心要让朱极在大都督府树立威信的朱元璋也明白,今日到底是朱极第一次署理军务,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诸多武勋心里留下自家大儿说话不算数的印象。
这面子,自己这当爹的必须要给。
猪肝色的脸庞随着心中计较逐渐恢复了红润,看着明明惴惴不安却依然含笑看着自己的朱极,朱元璋顿时露出一丝笑意:
“此事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听自家亲爹这故意拖着的调的声音,朱极知道老头子少不得又要在这件事情上做些文章。左右入宫之前就做好了被麻烦缠身的准备,朱极索性坦然接受了老头子的要挟:
“说吧,又想让我做什么。别太过分啊,不然你就把廖永忠杀了算了,反正怕被人戳脊梁骨的又不是我。”
饶是朱元璋内心强大,依旧被自家亲儿子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临了,这位人前威风凛凛的皇帝只能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再过个把月,咱也要当爷爷了。听标儿说常家那小子最近被你折腾得不轻,看在咱那儿媳的面上,你且饶他一次?”
盯着朱元璋那张干笑着的脸看了几眼,朱极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说了半天,合着就为这个。
朱极还嘀咕,这些日子常茂那厮怎的这般别扭。在大都督府里倒是安份得紧,遇上事二话不说就要入宫面圣。
合着那些个武勋为了卖自己情面,当真给这位小公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让那头铁的少年都知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那就给弟媳个面子,让他歇俩月。等咱那侄儿降生之后,再让他回小校场。”
这面子是给了,还是没给呢?
朱元璋有些困惑,但自家大儿早已朝自己躬身一拜,而后大声叫嚷着让侍卫推开了谨身殿的大门。
与此同时,廖永忠神思不属地踏进德庆侯府。
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合上,廖永忠的心在属于自己的一隅得到了片刻的安然。
思索间儿子廖权已然迎过来,看到气色萎靡的父亲,廖权阔步走上前搀扶着龃龉独行的廖永忠,脸上关切的神色溢于言表:
“爹爹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不妨与儿子说说?”
这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廖永忠看了看跟自己一般个头的廖权,心里感到温暖的同时,更觉自己肩负的压力有多沉重。
强颜欢笑着,廖永忠抬手拍了拍自家独苗搀着自己的双手。只要廖家后继有人,只要能够保证自己兄弟二人拿命换来的富贵不至于烟消云散,朱极的嘱咐,他必须要做到,也必须要做好。
“将你娘,还有你妻儿一并叫到花厅里,咱们一家今日好生吃顿家宴。稍后我也有些事情,要嘱咐你们。”
往常廖永忠这么嘱咐的时候,必然意味着行将外出。瓦罐难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种时刻,正是一家人最为牵肠挂肚的时刻。廖权只将自家父亲眼角的失落当做是离家的忧虑,脸上依旧强作笑意:
“看来爹爹又遭陛下看重予以军机要事了。”
看着廖权那张英朗间还不免有些天真的脸,廖永忠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嗯!去吧,去找你娘!”
强行将廖权推着前行一步,目送其身影消失在这一进院落之后,廖永忠撇开家丁和亲卫的伺候,独自坐在院中的凉亭里,眼角止不住的热泪喷涌而出。
这一去,往后可能就要埋骨东瀛。
想想那抱着自己的腿用清脆的嗓音喊爷爷的大孙子,又想想那尚在襁褓之中,刚刚起了名还在咿呀学语的小孙子,这位自诩铮铮铁骨的侯爷只觉得难舍难离。
家宴很快便准备妥当,廖永忠揉了揉通红的眼眶,一脚踏进欢声笑语的花厅。悲伤的情绪很快感染了花厅内的每一个人,看着忽然默不作声的家人们,廖永忠咬咬牙,到底还是决定将某些事情彻底埋藏在心里。
“今日江夏侯周德兴好大喜功贻误军机,雍王殿下派我前去替换周德兴回来。为了往后东瀛能够始终控制在大明手中,雍王殿下决定让我永镇东瀛。”
廖永忠的话让花厅内坐着的家人一阵错愕,已经明事理的长孙廖镛登时便发出哭腔。
可廖永忠的话却并没有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