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用白驹过隙来形容时间的飞逝,但在朱极这里,这白驹似乎还生就一双翅膀。
这种感觉在他一身衮冕站在一丈六尺二寸高的圜丘上跟随自家亲爹祭天时尤为强烈。
就连他也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居然就到了祭天的日子。
昨日朱元璋便将他拉到这有些偏僻的南郊圜丘旁搭帐篷住下,为了不致在这场大祀中丢了皇家的脸面,还特意拉着朱极将整个祭祀的流程都走了一遍。
这场宛如毕业考试的演练将朱极累了个半死,最终瘫倒的却是一直站在祭台下等候的吕本。
因为从朱极登上圜丘的那一刻,吕本就感觉自己的心跳随朱极的脚步在走走停停。
只要朱极稍微出现一星半点的失误,吕本毫不怀疑,朱元璋会毫不犹豫让人将自己拖到天牢里关着等待秋后处斩。
所幸,演练过后,他的无偿知识服务得到了来自大明皇帝的五星好评。
如同一条死狗般的朱极被迫洗了个热水澡便在帐篷内酣然入睡。
朱极梦见自己在骑着龙半空飞舞。
这是个极其难得的梦境,龙是金色的,云是彩色的。正当他准备飞出大明的疆域看看的时候,忽然一道粗糙的掌印从天而降,不仅将他拍到了硬邦邦的地上,还让他从梦中惊醒。
“奇怪,做梦挨打,怎么我后脑勺这么疼?”
“那当然是老子打的!”
朱元璋没好气的声音瞬间让朱极下意识地跳了起来,看到自家亲爹一身华贵的衮服蹲在自己面前,朱极长舒一口气,同样没好气地回应道:
“老头子你要是再敢打我头,小心我今天祭台上给说你坏话。”
“你敢!”
被朱极这么一威胁,朱元璋瞬间色厉内荏。
虽然自诩天子,但朱元璋实在不太清楚,他们爷俩站在那台上,老天到底选择听谁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钦天监将吉时定在辰巳之交,如此繁冗的礼仪,你个混账东西怎可如此怠慢。咱若不叫醒你,难道要让你带着一双睡眼去祭天不成?”
提起这事朱元璋就来气。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他朱元璋是个勤快的人,谁知道居然生出这么个懒散的儿子。
往常睡到辰时不起也就罢了,今天遇上祭天这等大事居然还这幅模样。若非自己来叫,只怕帐篷外那些个内侍喊破喉咙这小子也不会睁眼。
面对朱元璋的指责,朱极尴尬地笑了笑。
这事儿确实是自己理亏,毕竟昨天晚上临睡前朱元璋还叮嘱自己要早些起来着。
又趁机摆了摆自己当爹的威风,朱元璋还是匆匆离开了帐篷。
虽然祭天这天不用上早朝,但朝政却一件不少都被通政司送到了圜丘这边。趁祭祀尚未开始,朱元璋还准备多批几份题本。
比起太阳东升西落的速度,从黑夜中挣脱枷锁为大地带来光明显然更快得多。
距离巳时还有一刻时,京城七品以上的官员悉数到场,与往常早朝的规矩一般,在侍仪司和太常寺的指引下,在乐生和舞生之间站作数列等待朱元璋父子的出现。
“听说了吗,今日祭祀,那位大皇子会作为陪祀官跟在陛下身后。”
“这于礼不合吧?”
“有什么不合的,难道你让大皇子做了太子再来陪祀就合礼制了?”
自从朱极当着上百护卫说出那番话之后,朝中诸多官员对这位大皇子的言行便格外多了几分宽容。
其时还有几个愣头青的监察御史想要弹劾朱极违制犒赏天子亲军的,结果题本刚送到御史大夫汪广洋手里,这几人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中汪广洋一句“大皇子放弃储君之位便是最大的不合礼制,你等难道还要逼宫死谏吗”,更是让朱元璋都拍手叫好。
是以此后虽然吴王府再度陷入沉寂,但这句话却让不少人用来反驳与朱极有关的事情。
正小声争辩时,耳边忽然传来太常卿唐铎一声清唱:
“吉时到,舞生乐生就位,诸执事官就位,恭迎圣驾。”
小声嘀咕的众人瞬间悄无声息,与其他人一道跪倒在地,目视朱元璋带着朱极在导驾官的引领下,一步一步缓缓走上那一丈六尺二寸高的圜丘上。
与此同时,百官的心情却忽然有些复杂起来。
他们看到,朱极身上穿着的赫然是一件玄色五章衮服。
若非在祭天这么严肃的场合,只怕不少人都会站出来与朱元璋争辩个清楚。
五章玄色,这是太子才能穿的服色。须知早在两月前礼部就传出消息,说皇帝为了尽快促成大皇子认祖归宗,吩咐由尚衣局负责其舆服的制作。
不成想在皇帝的授意下,居然将一位亲王的衮服做出了太子的规制。
这此就连汪广洋的那句名言都不顶用了。
朱极让朱标抄写的那句“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反倒成了他们鼓足勇气的理由。
不过很快,群情激愤的情况就被一场意外彻底化解了。
当朱元璋在祭台上奠过苍玉帛书之后,唐铎指引着朱极向昊天上帝献牲时,天上的云彩在阳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