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春光照进静谧的江宁县衙,早朝后匆匆回到衙中的知县周黻难得清闲,兴致忽来,将房中的躺椅亲手搬放在院中,沐浴着春光,仔细品味起知制诰宋濂的新文章来。
这样的时光周黻非常珍惜。
作为京城的知县,每天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言行。
稍有不慎,便会被那些个御史言官抓住机会参上一本,然后被皇帝痛斥一番。
虽然这样的经历屈指可数,但心理压力却是极大的。
平静的环境,怡然自得的心情,如果没有那“哐哐”的敲门声,这一天的生活应当是极其完美的。
周黻小心翼翼地将抄本折好,从躺椅上起身后,这才有些气恼地回应着敲门声:
“谁呀?”
典史刘自然急促的声音顿时从门外响起:
“知县大人,有人持魏国公的名帖前来,说有要是吩咐。”
魏国公?
周黻听到来客是徐达的人,眉头微蹙的同时,心里泛起嘀咕。
这两日也没听那些差役们说有魏国公府上的公子哥闹事,徐达平白无故差人前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周黻心中还有些疑虑,却并没有将来人拒之门外。
稍作思索,周黻便向门外的刘自然嘱咐道:“将他带到偏厅,你且稍作等候,我收拾一番便到。”
所为收拾,也不过就是给自己留出揣测的时间。
琢磨了盏茶时间,周黻依旧想不通徐达为什么差人找自己,索性也不再思考,整理一番衣衫,便匆匆往偏厅走去。
一脚踏过偏厅的门槛,周黻便看到来人正老神在在地喝着刘自然为他准备的茶水,而在他的身旁,典史刘自然面色尴尬地站着,一言不发。
听到周黻到来,刘自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流外官,来人虽然自称是魏国公府的人,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子骇人的气息。刘自然甚至都不太敢跟来人对视,因为那种眼神都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作势便要出去。
“你且留下。”
周黻想要将他留下,以便做个证人。将来若是徐达和胡惟庸这两位神仙起了什么冲突,却也可以借助刘自然将自己摘出去。
不成想,刘自然往外迈出的腿刚收住势,来人便出言否决的周黻的安排:“出去看着,五丈之内不得有人靠近。若是放人过来,你就等着五军都督府去你家作客。”
言语中不仅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傲气,甚至还充满了威胁。
刘自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在周黻有些恼怒的眼神中,识趣地选择了乖乖听从。
直至退出偏厅六丈远,刘自然这才有种从虎口里逃生的侥幸感。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周黻已然收起此前的恼怒,一脸惊恐跪倒在地上,颤巍巍的双手正捧着一块被磨得锃亮的腰牌。
“仪鸾司,一等侍卫。”
正三品的仪鸾司一等侍卫,绝对是皇帝身边的亲卫。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这几年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让皇帝亲军打着魏国公的幌子找上门来。
周黻惴惴不安的样子让这名侍卫有些满意。
似乎觉得这顿杀威棒在周黻身上已经起到了足够的作用,这才让这位江宁知县起身坐下说话。
“此次前来,是为了让你办一件事情。”
“你县治下,集庆门外虎头山附近,有个叫朱十一的青年。你且将他父母坟茔周围一圈二十亩地尽数划归他名下,按每亩百两银子补偿给农户。”
“此外告诉那些百姓,可免他们赋税三年。”
“一应花用,后日我会亲自带人送来。务必记得此事需由你亲自操办,对外便说此人父母与魏国公有旧,陛下旌其忠义,特为褒奖。”
似乎觉得如此吩咐终究不足以让周黻保密,这位侍卫又郑重其事地告诫道:
“此事乃陛下亲自嘱咐,莫要张扬,务必办好。”
说完之后,这名侍卫便起身朝周黻一拱手,就此离去。
而将他送出县衙正门的周黻,魂不守舍地回到后院,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附郭京城的知县,当真是不好当啊。
本以为这府城中的大小官员就足够让自己头疼,谁知连乡下人都能让自己不安稳。
聪慧如他,可不相信皇帝为了一个跟魏国公有旧的乡野村夫,会秘遣仪鸾司的侍卫来吩咐自己做事。
只怕这魏国公只是个幌子,真正与那青年有旧的,是皇帝本人吧。
不过,到底跟皇帝有什么关系,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呢?周黻想要找出答案,却又不敢触碰那疑似的禁忌。最终只能将疑惑深藏在心里,不愿有半点拾起的念头。
而他视为禁忌的主角,此时却正在对着苍天发愁。
没错,就是在发愁。
本来想着亲自动手,让这田里的庄稼能获得一个大丰收。
奈何事到如今,眼瞅着田里的稻禾一日赛过一日地高,他却发现自己能够想到的什么精耕细种杂交水稻之类的增产手段——一个都不会。
这是何等的悲哀。
朱极感觉自己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