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宴这一晚上就像是趁着主人家睡着了出来觅食的小兽,在整座宅子里窜来窜去一刻也不得停。
倒不是说她觉得累,只是她听说,路走多了,小腿肚会变得格外壮硕。
说到底岁宴也还是爱美的,一想到今天以后,自己的小腿肚都会粗上三分,她想快点解决了事情后回去的心思,又歇上了几分。
她倒是想问问,到底是谁定下的这破规矩,她堂堂一介鬼界典狱,怎么连点腾云驾雾一日千里的本事都不能使了。
别的大户人家出行还能驾车呢,偏生她是又赶路又爬山的。
这绵绵细雨也像是特意来给她添堵的,雨水顺着走廊的檐顶落下,溅起滴滴水珠,像是被谁打翻了的珠玉盘子,四下流窜着。
岁宴一腔闷气憋着无处抒发,想要用雨伞戳戳地上的水渍发泄,又怕芸娘不乐意,倒是只能恶狠狠盯着倒映着檐上雕花的水坑,吐了口浊气。
动静不大,却惹来了面前那人的回眸。
“姑娘,你是不是觉得累了?”祈佑犹豫再三,开了口,“要不、要不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说个下文来,岁宴没好气地问:“要不你什么?”
话一出口,突然想起了他之前背着自己时,双耳通红的模样。
兴许是许久没有感受过血液在体内流淌的感觉了,岁宴倒是觉得他那副模样,让她觉得印象格外深刻。
“要不,我牵着姑娘走吧?”祈佑话说的含糊不清,就像是有人在嘴里同他的舌头打架,不然他把话说出来一般。
即便是站在台阶上才勉强同他维持个平,但岁宴还是习惯性地扬起下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祈佑被盯得不自在,连忙解释:“不是、不是那样的,我寻个东西来,你我,你我牵着两头就行了。”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在怀里翻翻找着,掏出了个系成结的丝带来。
那丝带应是束发用的,不过颜色是偏暗沉的红,上面也没有那些复杂的绣样,不像是一般爱俏的小姑娘喜欢的。
“这是买来送人的,还没用过。”祈佑将其中一头递给岁宴,不敢看她的眼。
岁宴倒也不是真的走不动,只是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倒觉得有些有趣,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丝带不长,但也不算短,二人之间隔了约一尺的距离,一阵风拂过,都将祈佑的发丝吹得像是春日里河堤旁的柳树那般招摇,在岁宴面前胡乱晃悠着。
天上的乌云也被这阵风吹得四散奔逃,露出原本的月色,似水般洒落。
岁宴想,这阵风,吹得倒正是时候。
甫一回到易瑾和谢氏的卧房外,岁宴就像在书院那时候一样,捏了个结界。
一来,是为了这边的打斗不至于惊动旁人。
二来,凶鬼的真面目向来可憎,看着易瑾对谢氏的紧张态度,还是不让他看见为好。
等事情结束了,再捏个咒术让他忘了这段记忆便是。
伞尖轻碰房门,木门咿呀作响,竟是没有从里面拴上,岁宴猜测,或许是易瑾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忘记了吧。
屋外的风顺着半开的房门争先恐后地往里钻,吹得烛火闪烁,左右摇摆着几近熄灭。
岁宴朝着床榻的方向望去,发现谢氏裹着被子躺在最里侧,烛火照不见她的样子。
祈佑一手持剑,嘴里念着咒,掌心冒出一团火焰。
“等等,”岁宴皱着眉拦住他,“你难道是打算就这么把她给熔了?”
祈佑不解,歪着头看她,那模样像是在问:“不熔难道还任由她在人间为非作歹吗?”
晃了晃手中的纸伞,岁宴说:“难道,不该先问清楚,芸娘是怎么回事吗?”
“还有之前那个何俪娘,是死是活,我们还都不清楚。”
想起之前他的话,岁宴又原封不动地拿来呛他:“她是否有罪,自是有人来定夺。”
“有人?莫非,还有能给鬼判罪行的人?”祈佑问。
岁宴想告诉他眼前就站着一个,又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妙。
不再理会他的疑问,岁宴撑开伞,唤出了芸娘。
许是夜深了,芸娘的脸上带有疲色,看见周围的场景,忍不住问:“我们,怎么会在姐姐和夫君的房里?”
看来,她是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谈话了。
“芸娘,你可曾想过,为何所有人口中体弱多病的谢氏,竟比你们所有人看起来都要康健?”岁宴问。
听到她的话,芸娘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不、不是的、姐姐之前身子确实不好,已经病了许多年了……”
“之前?所以你也承认,她最近同之前完全不同了?”岁宴一步步追问,“你可曾想过,她这病到底是如何治好的。”
“夫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就会从山下找来大夫替姐姐看看的。”芸娘声音愈发低沉,像是在喃喃自语。
岁宴冷呵一声:“大夫?若大夫真有用的话,谢氏还会病这么久吗?”
“谢氏的身子好了,而你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样貌,你当真没有想过,会不会是她吸食了你的精气?”
这番质问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