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敲门声在山里回荡着,惹来几只被惊扰了美梦的鸦鸟撕扯着嗓子回应。
岁宴百无聊赖,一时手痒想转伞柄来解闷儿,又倏地想起芸娘的魂儿还在伞里,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宅子里好像没人。”祈佑又上前叩了门,却依旧没得到回应。
“不应该啊,”芸娘的声音自伞中而出,听着有些模糊,“姐姐身体不好,山里夜晚露气重,晚间是从不出门的。”
闻言,岁宴往后退了两步,指尖泛起点点幽光,打算捏个咒进去看看。
祈佑看了她一眼,满是疑惑。
“既然门不开,那我们就自己进去吧,”她扫了祈佑一眼,“你们清风门,应该有法子能隐自己身形的吧?”
祈佑摇头:“有是有,只是未经主人允许,这算是私闯民宅。我们还是再叩门试试吧!”
岁宴被气笑,若这宅子里真有蹊跷,作祟的源头莫非还会乖乖开门等着他进去查探吗?
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倒是显得她小人行径一般。
她冷笑着摊了手,做出一副请便的模样,随后抚着伞靠在门口的对狮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着他再次吃瘪。
只是这次,却真的等来了回应。
随着大门打开发出的吱呀声,一个身高不足八尺的人探出了身子。
一开始岁宴还以为是这家的孩子,可等到那人抬起头来,才发现这是一个成年的男子。
虽然身材矮小,但从面容来看,男子应该是有五六十岁的年纪。露出的半边脸被高悬的灯笼照着,脸上的褶皱就像是一道道伤疤般渗人。而他眼里透出的凶意,才更是让人心生怯意的源头。
“来者何人?”男子的嗓音阴森森的,就像是从湿地里长出来的藤蔓般濡湿滑腻,非得攀扯着过路的行人落入陷阱才肯罢休。
祈佑上前作揖:“打扰了!在下同……同舍妹在山野间迷了路,如今夜色已晚,不好寻路,不得已只好劳烦府上收留一晚。”
男子眼珠滴溜转着,在祈佑和岁宴之间来回打量,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是真是假。
“府上最近有丧事,不便留客。”似乎是看出他俩除了同着白衣外并没有任何相似,男子出言拒绝了。
手中的纸伞在听到那两个字后蓦地往下一滑,岁宴眼疾手快将伞柄攥在了掌心。
“家中祖母信佛,小女子平日里跟着祖母礼佛,倒是也有些佛缘。既然贵府上有新丧,小女子倒是可以替亡魂念上一则往生咒,以作贵府收留的酬劳。”岁宴拿捏起柔弱做派倒是娴熟。
也不知是因着岁宴的女子身份,还是被她所说的佛缘打动,男子又扫了她好几眼。
“此事小人做不得主,还请两位稍候,我这就去禀告我家主子。”
岁宴扫了祈佑一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模样,似乎在说,他本事不行。
在见到这家的主子面前,岁宴有过不少的猜测。
这家的男主人做山货生意,或许是个身材健硕的壮汉;而芸娘说女主人性子和善,或许会跟山下那些大家闺秀一般,是个端庄的当家主母样子。
可真正见到的时候,才发现并非如此。
易姓男主人身高一丈有余,体型偏瘦,一身简朴的长袍配上同色束发的绸带,一身的书生气看上去也能称得上是温文尔雅。或许是像芸娘所说的那般为春时开始忙碌的山货生意所累,他的眼底泛着青,看上去身子不太好的样子。
而他身边的女子,看上去倒是比他更耐人寻味。
或许是因着家中有丧事,女主人只穿了一身素衣,脸上也未曾施过脂粉,看着倒是一片素净的样子。
可她头上簪着的翠玉簪子浑身通透,即便是堂内只燃着昏暗的烛火,也难掩其色泽。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的手镯看起来是从同一块玉石上凿下来的料子制成,但这般水润的玉镯子在她手腕上竟被那凝脂般的肌肤夺去了光辉。
岁宴在心底止不住地赞叹,目光也放肆地挪到了她的脸上。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家的女主人,同芸娘竟是有三分相似。不过比起芸娘来说,她的模样似乎更加精致。
柳叶眉轻蹙着,一双杏眼泛着红含着泪,远远瞧着,端的是一副美人落泪图。
“我听徐伯说,姑娘会念佛经?”女主人上前紧紧握住岁宴的手,一脸哀求的模样,“家中有人不幸故去,奈何这山中寻不得道士来,无法做法事来让芸娘妹妹安息,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若是姑娘能受累替我那苦命的妹妹讨个佛缘,我愿重金相酬。”
忽如其来的触碰让岁宴略感不适,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她拽得生疼。
因着这细腻柔嫩的触感,她忍不住揣测着这家的女主人看上去就像是从小被娇养着从未做过任何活计的样子。
“夫人莫急,慢慢说。”易姓男子一手抚着她的肩,轻声安慰着。
“二位,在下名叫易瑾,这是拙荆谢氏。她口中不幸故去的乃是家中妾室,唤作芸娘。”
“拙荆同芸娘关系情同姐妹,这才情绪激动了些,还请姑娘念在她思念心切的份上,原谅则个。”
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