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宴自记事起就有这样的毛病。
明明她好端端的,却会陷入莫名的晕眩,身上也出现各样的疼痛。
涟姨替她请了许多鬼医,也瞧不出缘由来。
好在那些不适都只是片刻的,时间一久,岁宴也就习惯了。
只当是自己身子不好。
但还从未有哪次,像现在这样,严重到让她失去意识。
等岁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之前的茅草屋里。
而一丈之外,是那具书生的尸体。
岁宴当即变了脸。
就算她是鬼,可在外人眼中,也是个二八少女。
哪有把一个女子,跟尸体摆在一起的道理。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做的这般蠢事。
“姑娘,你醒了?”
正当岁宴眉头无法舒展的时候,一个男子推门而入。
她抬眼一看,是清风门的那个黄毛小子。
男子看岁宴神志已恢复,忙不迭地双手抱拳,态度恭顺地行了个礼。
“姑娘,在下名叫祈佑,是清风门的捉鬼师。”
“之前误以为姑娘是害人的孤魂野鬼,出手打伤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看来,他以为这场昏迷,是之前同他交手的缘故了。
岁宴觉得可笑,就凭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捉鬼师,怎么可能伤得了她堂堂鬼界典狱官分毫。
瞧着对方又是赔礼又是鞠躬的模样,岁宴的不悦倒是散了些。
毕竟也大了他不知几百岁的年纪,倒是不好再揪着小辈的错处不放。
揉了揉额间,岁宴顿时觉得灵台清明不少。
“李三郎呢?”她出声问。
对方有了片刻的愣神,很快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李三郎是谁。
“逃了。”
“当时我见姑娘晕倒在地,那凶鬼趁着我分神之际……”
“同凶鬼交手还敢分神,清风门的那些庸才就是这般教你的?”岁宴不屑。
祈佑捏了捏拳,脸色有些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学艺不精是我的过错,不关师傅们的事。”
“只是我觉得,凶鬼当诛,可也不能放着眼前的活人不管。”
好一个不能放着眼前的活人不管。
岁宴眸光一转,倒是许久没见过这般正直到有些天真的人了。
月白色衫裙的裙摆处沾上了地上的灰尘,格外惹眼。
岁宴腹诽,男人果然是这世间最不解风情的,竟敢将她随意扔在地上。
哪怕寻个草垫也是好的啊。
一心惦记着快点找回李三郎,岁宴只想早些回家换一身新的衣衫,撑着纸伞便出了门。
可祈佑见她欲离去,立马伸手拦住了她。
“姑娘,你受了伤,还需静养。”
岁宴顿足,目光落在离她不过半尺距离的那只手上。
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有着一双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手。
不像是一般书生握笔写字的那般,岁宴看他的各处关节和掌心,都有了厚厚的一层茧子,是常年累月的劳作固执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倒是个苦命的孩子。
被她这般盯着,祈佑有些讪然,忙不迭地收回手。
“抱歉,在下无意冒犯。”
看着他开始泛红的耳尖,岁宴觉得有几分好笑。
本是因诧异这世间竟有人敢挡她的去路而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落在他眼里竟变了意味。
这清风门,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教出这般纯情的人来。
书生尸体上的黑气早已消失殆尽,即便用对铃来寻踪,也不见得能有什么结果。
本是不想用那法子的,可如今李三郎已然变成了凶鬼,若是不早些找到他,恐怕他会失了心智伤及无辜之人。
岁宴左手一转呈托举状,掌心处凭空冒出了一团雾气。
而在雾气之中,赫然躺着一本卷轴。
等得雾气散尽,卷轴自发舒展开来。
可上面,竟是一个字也没有。
“永北村李三郎,生于天盛十八年四月,卒于永昌四年七月。”岁宴朱唇亲启,对着卷轴低语。
而那无字的卷轴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一个个泛着金色光芒的字迹在卷轴上浮现。
就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等到最后一画完成之时,金光覆盖了整张卷轴,像是要把岁宴吸进去。
祈佑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岁宴。
“姑娘小心!”
早就适应了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岁宴一直等到双脚落在实地上,才睁开了眼。
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她的身边还多了个人。
为何这一介凡人,竟也能来这只有鬼身才能踏足的地方?
祈佑站稳后连忙松开手:“在下只是担心姑娘安慰,并非有意唐突,还望见谅。”
“只是,这是哪里?”
眼前是一个普通的村庄。
日暮将至,村子里升起袅袅炊烟,灶前的烟火气和农人们归家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尽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模样。
只是仔细瞧着,竟能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