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着已经沦为佝偻老妪的昔日红颜，不禁有些唏嘘。
纵然是无情帝王德宣帝，在这一刻，也不由得想起了第一个打开自己心扉的凡尘女子。
这世间的情爱，又能存留多长岁月呢？
可这一刻，众人却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生挚爱，什么叫做情比金坚。
“你……耗费如此，就为寻找一个不存在于人世的凡人？”
见状，纵然是天门之后的仙人，也不禁出了声。
“凡人……”
灵千素喃喃道。
她苍老的脸庞之上，双眼已满是浑浊。
那深藏眼底的，支撑着她寻觅百余年的光芒，也在心死的那一刻彻底黯淡了下来。
以至于在面对仙人的问话时，她只是麻木的笑着，双目无神。
“罢了，罢了。”
仙人再道。
“你既为寻情郎，耗费百年阳寿，此刻已然时日无多。那这荣登上界的仙机，你便已无福消受。今次，我特准你离开这天门之下，回去人间，与这一世的亲朋挚友再见一面。还望来世，你不再做这痴情的女子，能一心求道，荣登上界。”
仙人之声，振聋发聩。
但仙人的话儿，可着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话落，便另有一仙人反驳道。
“这……这不合仙规！成仙路上，要么身死道消，要么荣登上界。”
“对，飞升之路，九死一生，既踏上了成仙路，便万万没有回头的道理！”
又一位仙人附和道。
四位仙人，已出声其三，还剩一位，始终未曾出声。
天门之下，一片寂静。
哪怕是恨不得将灵千素千刀万剐了的德宣帝，此刻也噤若寒蝉。
“我倒是觉得，让这位小女子再回人间一趟，并无不妥。”
第四位仙人出声道。
顿了顿，仙人再道。
“虽不知这小女子从何得了古法，竟能借用上界之威搜查人间。但如今的她，阳寿不过半载之短，已是油尽灯枯之境。她若不如此做，以她的实力，未必不能争得一席登仙位。不如……我们就当她是用这一场仙机换的，换一个再见亲友一面的机会，也好替我上界之人洗一洗，那无情无义的求道之名。”
话已至此。
四位仙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因这种事儿，古来都没有先例，争夺仙机的人儿，从没听说有再回人间的。
“不可！仙人万万不可！”
德宣帝一步踏出，横剑而立，帝王之威自溢。
“成仙路上，天门之下，强者尸骨云集。若让这妇人再回了人间，于那些死去的强者何谈公平！若做不到不公平公正，那又何称是举世可争的仙机！”
字字珠玑。
任谁也没想到，德宣帝竟以凡人之躯，口伐仙人。
“放肆！”
果有仙人勃然大怒。
仙人还欲再说，却不料已是佝偻之身的灵千素主动出声劝道。
“仙者，善也。”
“凡女虽已是风中烛火，却也愿领仙人爱惜之情。只是这点儿微薄的阳寿，回不回人间一趟，又有何意义？愿诸位仙人恩准我，再以一道虚影向我那亲生血脉再嘱托两句，我此生……便死而无憾了。”
苍老的声音，从那副时日无多的皮囊下缓缓传出。
佝偻着身子的灵千素，甚至都不愿意再看那德宣帝一眼。
她知道，德宣帝是怕自己回了人间，报复式的毁了他陆家传承，让他陆家王朝难以万世流传。
“再者，我借了她百年寿命，便也要为她博得一个登仙之位。我虽人间凡女，却也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
灵千素垂首道，有些解脱似的望向了狼伶。
而后者，也不知何时已然泪眼模糊，以至于这位异族的首领真的很想出声问一问灵千素，为何……为何你舍得放弃这登仙之位？
“如此甚好！”
仙人还未应声，德宣帝便自作主张的替诸位仙人一句。
灵千素这般说，也让德宣帝的心头石头落了地。
沉默，天门之后是久久的沉默。
似乎门后的仙人，如睡着了那般，再也听不见这人间的动静了。
灵千素缓缓俯身，挥袖间，一道鲜红如血的流光坠落天穹，如流星般滑入人间，未曾受到半分仙威阻挡。
一道虚影，横跨人间。
是红衣如血的明媚女子，是风华绝代的倾世红颜。
有那么一刻，这个人间似乎回溯到了数百年之前。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的孩儿，请你原谅娘亲的不辞而别。”
“往后的日子，娘亲要去陪伴你的父亲了。”
“你在人间，要好好的。莫要辜负了爱你护你的人，莫要忘记了你的初心。”
“三言两语，道不尽娘亲对你的关怀之情。只盼日后岁岁年年，你能安康度日，不枉来这人间一遭……”
断断续续的遗言，从这红衣虚影的身上传入人间。
也不知是灵千素耗费了怎样的气力，以至于人族数十州，几乎大半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