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将郭骑云拎起来,余怒未息。
“组长。”郭骑云对明台说道:“76号为重庆方面提供渠道,这在军方上层,根本就不是秘密。双方交换短缺物资,为了流通货币,互相出卖一些经济情报。牺牲彼此的手下,走私军火、药品,以供双方获取最大的经济利益。”
明台所有心中的疑问及推测全部击中,他突然觉得遍体生寒,第一次为自己感到悲哀。明台一跺脚,提着枪就要冲出去。于曼丽一把从后面抱住他,恳求道:“明台!你千万别冲动!”
“你放手!”明台用力将她推开。
“明台,你清醒一点啊。”于曼丽道,“我真的不想看见你去送死!”
“组长,您就是去找上风也没有用。此事各站、各局均有染指,范围甚广。我们A区第三行动组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运输中介。超过一半的军火走私买卖,由宁站长组织协调。换句话说,军统局与汪伪政府高层官员在租界内外合资走私生意,汪伪政府的人通常用占有的港口、机场和码头入股,而军统局上层才是整个交易的最大股东,很多明面上的敌人其实是背地里生意合作伙伴。”
明台已经心如明镜,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不难解释,大家都绑在一条利益链上,上层虽在敌占区工作可确保性命无忧,但有一定的政治风险,高利润可以将政治风险减低至最低的零点。
明台愤怒道:“前方华夏的将士拼死浴血奋战,换来的竟然是国民政府的投机买卖,上层高官与日伪合流,金权一体!”
“明台,我为什么要掩盖真相啊?”于曼丽徐缓地站起身,“我想保全你……”
“在党国,若不同流合污,就会被彻底清除。”郭骑云极力劝阻,“组长明鉴。”
郭骑云、于曼丽竭力掩盖事实真相,是想保全自己。自己一旦知道真相,手也就脏了,心也就淡了,血也就冷了。想到这些,明台忽然感到背后凉风习习,不寒而栗。此时此刻,他多么想让自己干干净净地离开肮脏的地界。
今天仓库所见,明台彻骨寒心,大跨步地走出门去,身后于曼丽的哭声和郭骑云的恳求声由近及远慢慢消失。
明台头也不回地走在大街上,他终于明白郭汝缜晚上会让他来这里,可是他有很后悔来这里。得知真相后的他真的想“逃”,如果可以“逃”回“过去的生活”,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逃回去。
明台敏锐,他可以从郭汝缜送给自己的雪茄和时间地点中中嗅出味道;明台孤独,此刻他觉得自己原是如此的孤立无援。
于曼丽和郭骑云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了他的身后,两个人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明台独自在桥上徘徊,他的神情第一次显得焦躁、憔悴、不安。
街边的大排档,明台酩酊大醉,明台也是第一次把自己灌醉,他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他想要通过酒醉来逃避事实。
郭骑云搀着大醉明台,于曼丽从旁扶着,“郭副官,货出了吗?还有货吗?有烟吗?光走私香烟有什么赚,你们怎么不运鸦片呢?烟膏多好赚钱。”明台满嘴酒话地问着。
郭骑云不愿理他,敷衍道:“对,我们下次运鸦片,那玩意赚钱多!”
“那,太好了,就知道你脑子灵光,东南亚缺劳工,下一步还可以贩卖人口,虽然卖人没有卖鸦片烟赚钱,但是,出卖人,被出卖,是军统局的传统,是党国的传统,传统不能丢,哈哈哈!”
明台被送回了面粉厂,办公室的门被撞开,明台往沙发上一躺,两眼空茫地望着天花板,于曼丽和郭骑云黯然神伤地远远站在外面。
一杯红酒,两杯红酒,一杯接一杯,明台在吧台前猛灌着自己。郭汝缜身穿风衣忽然走到他身边。
“先生,您怎么来了?”明台见到郭汝缜之后在沙发上端正地坐好。
“我看见一个曾经的热血战士,因为指挥官的无能而要主动放弃阵地,颓废,醉酒,麻木。”
明台一愣,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地被人给揪出来,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苦笑道:“哪有阵地?我已经看不见了,你没看见天黑了吗?”
“这天是真的黑,黑的不见天日,黑的让人盼不到黎明的那一刻。”
“就算是摆渡武器弹药又如何?先生,国军还在前线吗?他们的精力都在和八路军搞摩擦!先生你看看,中国军队内部磨擦战四起,山西军阀阎锡山的旧军和新军干了起来,陕甘宁边区的八路军和国民党军朱怀冰部在太行山打得难解难分,倒让鬼子看起了笑话。
129师主力和先后鹿钟麟、石友三、朱怀冰等国民党军生大规模摩擦。国民党主动挑起事端,129师无奈反击进行了磁、武、林、涉战役。”
明台流着泪问:“先生,这是我们舍生忘死要打造的天下吗?”
郭汝缜拿起酒杯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气呼呼的说道:
“如果少数人的利益成为一个党的最高服务目标,或许有一天,谁都不愿看到这样一个情形,一部分中国人,将一无所有,无产,无知,无情,无法,无德,无美,最后都变成无赖;官员屁股决定脑袋,一个个为了权利睁着眼睛说瞎话,张着大嘴说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