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封站在一旁静静打量,神情在海棠花影下模糊不清,修长手指握着伞柄微微绷紧,骨节分明,明明无事发生,伞柄末端的鸟爪却像突然遭了霜打,筛糠似的抖了抖,接着缩成一团,像是一个大写的“怂”字。
这小猫,竟然是只“映雪”。
白少离的本体是一只白猫,却和这世间的所有白猫都不太一样,一身蓬松浓密的毛发更像雪狐,毛色并非纯白,毛尖挂着一层银霜,像是月辉映雪。
他们这一族的祖先因此得名“映雪”,后来这两个字也常被用来指代他们这一族,只是现在很少用了。
地上有积水,白少离变成猫后刚好踩在水里。
就见他下意识地抬起前爪,抖了抖水,然后放下,换一只爪,再抖一抖,放下……
如此反反复复,如果不阻止他,似乎可以这样抖到天荒地老。
上方不远处,监控镜头晃了晃,记录着这离奇的一幕,忠实地维护着社会治安。
纪云封抬头看了一眼,狭长凤目微微眯起。
同时,公园监控室里,无人关注的监视器上忽然冒出满屏雪花。
纪云封收了碍事的雨伞,躬身将白猫拦腰抱起,白猫四脚悬空,紧张地竖起尾巴,挥动着小爪子,想找一个安稳支点。
纪云封显然没抱过猫,问他:“乱动什么?”
白猫显然并不愿意跟他讲道理,直接一脚踹在纪云封胸口,接着扭身挣脱,轻盈落地,顺利地恢复了猫身自由,可惜刚好踩进水坑,贱起一片泥点,自由得有点不大美观。
白猫:!!
在做猫的本能驱使下,他几乎立刻就要开始理毛,纪云封却再次将他抱起。
小猫咪再次出脚,在纪云封的高定风衣上踩出一串梅花印,这次却没能成功挣脱,纪云封一手按着他,一手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像包粽子一样将他裹住。
片刻后,白·粽子·少离只剩一颗小猫头还能自由活动,不服气地看向纪云封,“喵”了一声。
一双猫瞳碧蓝如洗,深处闪着倔强的星星。
纪云封将这颗小猫粽锁在身前,垂着视线看他,像是在看一件新鲜玩具,白少离迎着他的目光,看不懂他眼中情绪,却莫名有些紧张。
对了,这个人以为他是我舅舅……
但是舅舅是人,外甥是猫,这合理吗?
一个毛绒绒的大外甥,会不会有点太离谱了?
白少离心虚地“喵”了一声。
纪云封目中带着几分新奇,“你好像是我外甥?”
雪团似的白猫点了点头。
纪云封道:“好吧。”
居然接受了……
白少离又蹬了蹬腿儿,试图把“粽子”剥开,他虽然做了三百年猫,但在漫长的童年中并没有接触过人,也从没有被人抱过,一时很难适应。
纪云封掌心按住小猫脑袋,似乎轻轻揉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不想让我抱?或者你更愿意下去踩水?”
小猫咪不想踩水。
他看着满地雨水反光,认命地放弃挣扎,忍耐着被陌生人抱在怀里的不适,只用爪子轻轻推搡着裹住自己的布料,试图给自己减压。
又过片刻,他终于平静下来,仰头看向纪云封。
猫瞳清澈澄明,让人想起晴空、碧海、宝石。
纪云封低头看了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对面仿佛24小时待命的机器人,赶在第一声铃响落下之前就接了电话。
经纪人包含热情道:“祖宗!!!”
他都记不清楚自己已经多久没接到过自家老板的电话了,感觉自己仿佛住在冷宫,被无情的命运洪流吞噬着易逝的青春。
纪云封把手机拿远一些,“突然想买点蓝色宝石,帮我关注一下行情。”
“啊?什么?你又开始玩宝石了?什么蓝色?哪种宝石?蓝宝石?海蓝宝?帕拉伊巴?要裸石还是成品?卡地亚有一款高定蓝欧泊,那种你喜欢吗?或者梵克雅宝那款绿松石?要透明的还是不透的?蓝色可太多了,祖宗你好歹给个范围?”
纪云封抬起手指,在白猫眼前晃了晃,猫瞳追着他的动作左右移动,澄澈蓝色忽明忽暗,很难说清到底更像哪种宝石。
纪云封对宝石本身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忽然觉得这种蓝色还挺顺眼。
“祖宗?”
“没有范围,看着买吧。”
……
东城老街,一片五颜六色的灯牌在雨中招摇,其中有块“国学大师”的牌子格外醒目,看起来很有学问,经营范围倒是很接地气:取名测字看风水……
馆子里,招牌上的国学大师本人穿着一身唐装,慈眉善目地提醒客人:“咱们这里是按分钟收费……”
客人仓促地点了点头,一身西装革履,似乎是个体面人,却又面不改色地对着手机叫了几声“祖宗”,看起来十分熟练,仿佛已经把“祖宗”二字刻进了dna里。
好不容易一通电话结束,他大喊一声“大师稍等!”,又连着打了七八个电话,每次结尾都是一句:“要最好的!不差钱!”
看样子确实是不差钱,大师这里咨询费每分钟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