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风炉火稳,茶罐冒着袅袅热气,寒露的香气溢出来。
那人仍旧含笑不语,半扎的紫色长发散落在身上,几根发丝被风吹到了盏中。大雪天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锦衣,光洁的胸膛裸露在外,竟比雪色白上几分。
云流眼光晃了晃,微眯着眼说:“凤公子好兴致,对着棺材饮茶赏梅,云流真真钦佩!”
凤凉神色不变,懒懒地说:“怎及长公主,大雪舞梅,长公主风姿绰约,令凉心醉。”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波流转。云流只觉心神恍惚,似跌入无尽大雪中,唯有一双紫色眼眸清晰无比。
妖孽!云流闭眼摇摇头,将他的眼睛驱散开,睁开眼只见凤凉吃吃地笑了起来,他指了指宽大的竹榻说:“长公主一路走来,想必疲乏,凉恰有歇脚之处,恭迎下榻。”
云流知他揶揄,懒得争辩,顺势坐在了他对面,端起了另一只茶盏呡了一口,热气顿时滚入四肢百骸,她的脸色红润了几分。
凤凉敲着茶盏说:“长公主就不好奇为何我会在此处?”
云流淡淡地说:“我正好奇为何雍京一夜寒梅盛开,见了你我突然明白了。”
昨夜九王府还是一片苍茫,她特地瞧了那株梅树,分明只是光秃秃的枝干,连花苞也无,怎地一夜就盛放了。
她为了印证,特地到后园梅林来一查究竟,不想此处却是梅花满天,有人一夜催开了梅树,只是不想这人是凤凉。
云流凝视着他精致的眉眼,她想不通他此举何为,若要见她,直接去凝香殿便是,何必这般折腾。
凤凉也不躲避,迎着她的目光说:“长公主真是不解风情,枉费凉一番心意,从钦天司把人给你带出来!”
凤凉一挥手,身侧的棺材飞到了云流跟前,吓了她一跳,随即她脸色惊疑地起身往棺材看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她忍不住捂嘴,眼中有泪光闪动。谢酉脸色惨白地躺在棺中,胸前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隐隐可见胸膛的微弱起伏。她低喃说:“谢酉……辛苦你了……”
棺材猛地飞到了一棵梅树下,撞落了雪花,纷纷落进了棺材中。云流一声惊呼,就要奔过去,却被凤凉拽了过来,跌在他身上。
凤凉一把掀翻了风炉,茶盏滚到了竹榻外,一片狼藉。他阴郁地捏起云流的下巴说:“长公主好生偏心,只看那活死人,竟不问问我如何从钦天司脱身的,人家也很辛苦的!”
明明是阴郁的话语,然而他的神色却纯真无邪,满脸委屈,云流看着他受伤的模样只得安慰他说:“凤公子也辛苦了……阿流多谢凤公子……”
凤凉伸出一根手指压住了她的唇,轻轻凑到她耳边说:“叫我凉……”语气旖旎,声音暗哑,偏生脸上一脸纯净。
云流“轰”地一声涨红了脸,他说,叫他凉。
“阿……凉……”云流声音细若游丝,眼垂得极低。
凤凉原本是戏弄云流,眼里满是戏谑,却在听见她唤他时,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很快消散。他满意地应了声“嗯”。
云流脸色更红了,挣扎着从他身上坐起,心跳如鼓,她脸颊发烫,索性任雪花飘到脸上。
凤凉也坐正了身,见她背对着自己,单薄的冬衣贴在身上,他随手从手镯里拿了件白色的大氅披到她身上。
暖意立马包裹了云流,她回首看了看凤凉,他正随意地望着天空,雪花落在他散落的发冠上,他模样像极了坠入人间的精怪。
天地苍茫,云流一刹间眼中只剩他一人,一眼万年。愿时光至此,永不凋零,让她能安静地拥有,不去想世间动乱,肩上重责。
然而这感觉只是一瞬,因为凤凉站了起来,他走到棺材前问:“这人怎么处理?长公主将他拖回去?”
云流失笑,他在说笑吧,她哪里拖得动这口重棺?
她站起身说:“府中尚有管事在,我回去唤他前来。”
凤凉点点头说:“如此甚好,天色不早了,回去了。”他走入了梅林,身影渐渐消失在树下。
云流俯下身查看了一下谢酉的伤势,心里自责不已。谢酉在城外被妖物所伤,几经波折,几乎丢了一条命终于回到了她身边。她捏紧拳,冒死送出的消息午云那边也不知是否收到,大雍即将南攻,赵太后如何应对得了大雍?
眼下最紧要的是唤褚绥过来救人,云流脱下大氅摩挲了一下,将它盖在了谢酉身上,自己连忙朝着来时路往回走。
褚绥带人赶到时,已过未时,几人在树下见到了谢酉。苏玉沉着脸替谢酉简单包扎了一下,把安魂丸喂给了谢酉。
眼见谢酉脸色好转了些,暗卫们这才把他扶起来,褚绥开启阵法,几人瞬间消失在了梅林。
是夜,风雪依旧,谢酉院中烛火通明,几个人影围在一起讨论。而远在后山的梅林中,有一个身影缓缓落在了梅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