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插在皇子公主们身边的眼线他也无可奈何,华绍终于忍不住,“哇!”一口呕出鲜血,龚冶眼疾手快地用痰盂接着,深紫的宫服上溅了血珠。龚冶担忧地问:“皇上,您……?”
华绍脸色发青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龚冶轻轻地替他抚着背部,华绍疲惫地说:“龚冶,派人盯着温府,如有异常立即处理!”
“是,皇上!”龚冶躬身走到大殿角落,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墙上走出来,他附在身影耳边低声吩咐,身影点点头消失在了墙壁上。
朝堂的风波很快波及到了朝野,大理寺的人连着几日穿行街市中,不少商贩闻风闭门,生怕被卷入朝堂风雨中,往日热闹非凡的大街冷清起来,街上行人稀少。
华瑜压低毡帽,从天女街的商铺下走过,黑色的衣襟沾染了面食的气味。天女街上多为书画铺,平日里较为清净,朝堂风波对此处影响倒不大,来往的士子三三两两出入各家商铺,没人注意到一身黑衣的华瑜。
华瑜走近一间古朴的画室,画室里字画林立,他从垂下的画纸间穿过,走到了里间。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墙上字画,画纸发出浅微的声响。
华瑜取下毡帽走到他跟前,画纸上的女子面容已泛黄褪色,看不出原本轮廓,他清声说:“听闻你今日在此观赏画作,我特来共赏。”
“嗯?八皇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姬青离懒洋洋地问,手指停在画纸上,他对画中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熟识多年。姬青离有些困惑,这样一幅其貌不扬的画作竟能引得他流连多日。
华瑜看着画纸上模糊的小字念道:“花叶生生不息,十世永不相见。”生生世世?倒像是痴男怨女的执念,他又看了两眼画中女子,色彩剥落,像是坠落千年的壁画,失了原色。
姬青离在他念到十世永不相见时心中突然出现痛苦的感觉,麻木似针扎,他握紧木椅盯着古画。华瑜温声问:“这画倒神秘,你从何处得了?”
姬青离冷淡地说:“不过是宵小从古墓中盗出的破烂,画室主人买了下来。”他偶然到画室,见到了这幅几近毁坏的画作,一时兴起将画买了下来。
华瑜见他冷淡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温若虚怂恿了朝臣紧追不放,皇上下令彻查真相,短短三日已有上百人受牵连,大理寺的监牢人满为患,朝野人人自危。”
温如意此次大发雷霆,温若虚动了火气,与皇族杠上,誓要拿皇族泄愤。大理寺那边虽得了圣上吩咐,然而那帮朝臣人证物证俱在,想要翻案实属不易,皇子公主们纷纷诉苦喊冤,一纸诉状告到大理寺,要求彻查府中是否有奸细,陷害声名。
圣上身子抱恙避而不见朝臣,大理寺夹在中间苦不堪言。方少卿苦闷地找到了五皇子跟前,五皇子只得宽慰了这位未来岳丈,随后到了祥佛宫跟华瑜诉苦。
华瑜叹了口气,他素知温如意任性,一概不去理会她,谁知这次温家直接杠上了华氏一族,若无人阻止这番冲突,朝野必将损失惨重。攘外必先安内,父皇有南征之心,温家之事若不能解决,后患无穷。
姬青离冷笑着说:“八皇子是此番变故的主要人物,你只要去和温大小姐赔礼道歉,此事不就了了。”姬青离站起身拉开了木窗,微风吹弄着他的银发,少年精致的容颜在风中熠熠生辉。
华瑜淡淡地说:“温如意娇纵妄为,子扬是非分明,无需向臣女赔礼。”他是皇子,行事自有皇室章法规定,何时需要征得朝臣之女同意?温若虚再权势滔天,也得恭敬地称他一声殿下。
姬青离回头看着他,华氏一族虽比不得温家源远流长,却是大雍皇族,皇族尊严不容折辱。姬青离转身收起了画,将画放回了屉中,他看着长身玉立的华瑜冷哼了一声,随即拢上披风出了画室。
华瑜舒了口气,只要姬青离肯帮忙,华温两族的紧绷的弦就能放松,眼下还不是动温家的时候。
他将毡帽戴好,负着手往街口走去,街口上有家“老字号烧鸡”,味道香酥爽口,商嫣似是极喜欢。华瑜不自觉弯了唇,天人般的身姿移到了街口,烟火气熏染了他的长袍和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