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陈思诺带陆青遥回到两人的居所,西区和东区的“分割线”被自北到南按星座名分了十二个区域,统称十二星区。每届新生大多集中在这一代。开学考核成绩优异的学生能优先选择,陈思诺没在前几个出来的人里看见陆青遥,就带着他的份选了位于中间较靠近西区的巨蟹区。
一个主厅两个客厅、两个寝局、两个舆洗室、一个书阁、游戏厅、厨房,还有楼顶的冥想室和地下室,里面有带有工具的操作台,应该是给天台人准备的,该有设施一样不少,只需要买一些基础的个人用品就能入住。
当然,这样的居所租金也不会少,就算新生特权杂费全免,也需要整整一千两百枚摩西币。
很不错,考虑到自己和陈思诺都已经有了不少的储备资金。但陆青遥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望向陈思诺:“可我今天升为助教了,还能和你合居吗?”教师住房都在西区之内,价钱也会折扣很多。
“对哦。”陈思诺愣住了,而后眉眼肉眼可见的迅速耷拉下来:“不会吧,我们要分开了吗?我学习在双子星塔,你教课在阵法楼……”
“中间隔好远呢……”陈思诺眨巴着鎏金色的大眼睛,简直委屈得要哭出来。
陆青遥张张口,然后叹息着拍了拍陈思诺的头:“不会的。”
就像……陆青遥思索半天也没想出就像什么,只是末了感叹:也是,才九岁的孩子。
——
琐碎的杂事忙了半天,陆青遥洗澡后看了会儿书就早早睡下了。
夜深,明月悬高枝,陆青遥又爬起来。
悄无声息的出了宿舍,夜路寂静,虫鸣也难闻得。他顺着路不记方向的走。不一会儿,路灯也一盏接一盏地熄了。但月光还盈盈,夜里认路对他不是难事,就没用阵法引光。走了一圈又一圈,陆青遥也不记得自己在哪儿了,只是看建筑知道是东区,便一个转身扎进深林里,往院内灵谷的河边去了。
风拂过河面,在明月下泛起粼粼波光,陆青遥无声伫立。许久,回身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斜后方多了个人。
一个眉目慈祥的老人,宽大的学士帽和长袍,长袍上错综有序的绣着繁复的花纹,一齐在陆青遥耳边传递着灵性的协奏曲——这意味着它们全都凝缩了极精妙复杂的阵法。胡子洁白蓬松齐胸扎成一束,在尾部松散地编了个麻花结。
并非常人,未曾见过却有点眼熟,定论已下。陆青遥思绪一敛,开口问好:“您——”
“您不习惯吗?”,老者带着微微的笑意。
一声虫鸣突兀地出现在寂静长夜,陆青遥沉默半响,僵硬地牵了牵嘴角:“您是?”
“摩西比,学院院长,我师父亦是灵玄前任掌门的弟子。”
陆青遥没话了,随即反应过来这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登记报名那日学院门口被染得五颜六色,用作路牌的校徽。
前任掌门……陆青遥留意到摩西比院长的用词。那就是知道韩景已死,身在北辰之外,消息还真灵通。就是不知道是哪派,陆青遥开始担心自己刚安身下来就要逃,维持住面上平静:“那您何必让我通过入学测试呢?大可以直接在我昏迷期间把我送回去。”
摩西比院长知道陆青遥在担忧什么,他捋了捋胡子,长叹一声道:“师父是在从灵玄出逃时遇见的我,后殒命途中。那时我尚年幼,至今这件事还是不与外人道的秘密。”
陆青遥一愣,微末的气愤和不甘都化作一滩。他心情颇为复杂地念出了那个被门中列为禁忌的名字:“梁中?”
“正是。”
自己生时梁中早已殒命,没想到在自己步其后尘的如今,还能有这样的缘分。陆青遥暗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非常感谢”摩西比院长捋了捋胡子,“不过,我以为您会再走的远些。”
“走得远不代表安全,邻近北辰的地方说不定正是视野盲区。”陆青遥移开目光,复望向河流,“再说,他们不是也没追来吗?”
先躲了初一再说吧。
而后陆青遥一顿,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补充:“韩景并未收我为徒。”
摩西比院长颇为惊疑道:“这是为何?”
“他想的什么我怎么知道。”
“那便自有他的理由。”院长笑了笑,“不过我敬重您自然不会是因为虚浮的辈数,我是预言系。”
“哈哈。”陆青遥干笑两声:“原来如此……”
怪不得知道韩景的死讯,说不定比韩景自己都先知道……
不过您这么安慰,我并不会好受很多啊。
少时,天际浮现一抹暖色,明媚得惊人。北辰的拂晓多是沉闷是灰白,陆青遥叹着稀奇,下山以来他已经看过几遍,可每次都不一样,各有千秋。微微低落的心情因此回升。陆青遥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陈思诺传染了小孩子心性,方才居然因为别人洞悉自己的命运而置气。笑了笑,道:“那在您所看到的未来里,我的命运是怎样的呢?”
院长也望向天边那一线:“您相信宿命吗?”
陆青遥想了想:“我觉得挺信的。”
院长笑道:“那这答案,您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