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复杂的看了眼弟弟,感激和苦涩的滋味,一时间让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她干涩的喉咙才发出一声:“爸,谢谢你。”
“这些年你辛辛苦苦下地干活,养活我们姐弟,这些恩情我都记着,将来我能赚钱了,一定会好好孝敬你。”
对于女儿的这一声爸爸,王麻子倒是不那么在意,只淡淡说了句:“爱花,这都是你弟弟为你求来的,你要是有良心,将来有出息了记得提拔他。”
刘寡妇抿了抿嘴,提醒道:“那字据还要不要立。”
王麻子看向刘爱花,后者咬了咬牙,打算去拿本子。
谁知道刘小柱却拦住她:“爸、妈,今年我是没考中,但我会继续好好复习,等明年继续考,我就不信自己考不上大学。”
“有志气,不愧是我儿子。”王麻子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有刘小柱插科打诨,到底是没让刘爱花当场立下字据。
其实生产队跟刘小柱一样没考上大有人在,高考是座独木桥,不只是需要实力,也需要一定的运气。
吴萱萱就是运气不好的,知道这一次高考不限制成分后,她就咬咬牙去报名,一番周折好不容易拿到考试的资格,结果考试前一天着了凉,考场上上吐下泻。
幸亏顾家兄弟就在门口等着,顺带把她接了回来,不然非得闹出大毛病不可。
这么一来,吴萱萱心知自己肯定是考不上了。
她怕父母担心,强打起精神来安慰他们:“其实就算是参加了考试,政审那关也过不了,这样也好,直接死心了。”
周子衿心疼的搂住女儿,他们俩都是大学教授,女儿是他们手把手教出来的,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总不能比那些知青考得差。
吴萱萱笑了笑,又说:“其实这样也好,我舍不得你们,万一考上了我也不放心一个人走。”
十年的时间,吴巍也苍老了许多,曾今的他温文尔雅,一看就知道是文化人,可现在却手脚粗大,满头白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六七十了。
听见女儿懂事的话,吴巍叹了口气:“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吴萱萱拉住他的手:“爸,我不觉得是拖累。”
“上河村很好,风景好,人也很好,虽然下地干活是累了点,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心里头就是开心的。”
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跟着父母一块儿被下放。
眼看一家三口就差抱头痛哭了,郑通咳嗽一声,提醒道:“行啦行啦,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再者,明年指不定你们就不在这儿了。”
吴巍和周子衿的脸色都是一边:“郑老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郑通指了指上面:“都说要平反呢,咱们也没犯下什么大罪,有这个功夫抱头痛哭,还不如写信联系联系老朋友,指不定还能快些回去。”
“回去?”周子衿有些恍惚的问,“我们还能回去吗?”
她一直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她发愁啊,女儿越来越大,出落的亭亭玉立,上河村算是风气极好的生产队了,但偶尔也有二流子过来张头探脑的,尤其是村里头老光棍吴老三,最近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周子衿知道,有些生产队对女知青很不友好,甚至还逼着女知青嫁人的,知青尚且这样,更别提他们这样成分有问题的人了。
偏偏他只是看,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夫妻俩都没法往外说。
周子衿只得时时刻刻盯着女儿,夫妻俩总有一个陪着女儿出门,绝对不让她落单,生怕一个大意,就后悔终生。
这会儿听了郑通的话,周子衿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郑通点了点头:“高考恢复,政策也越来越松动了,你们要早做打算。”
即使要平凡,肯定也不是全部一起,这个先后快慢,可不得自己套关系走人脉。
周子衿立刻反应过来:“写信,对,我得去写信。”
“老吴,你不是还有几个朋友在北京吗,快给他们写信,指不定谁就能帮上忙。”
吴巍一听,也顾不得自尊和脸皮了,赶紧找出自己的信封信纸来,但等提起笔来,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写。
郑通看着他们的模样,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他背着手离开老屋,一边走,一边哼起歌儿来,想到前两天收到的那封信,郑通犹豫再三还是没回。
上河村有上河村的好处,这里很安宁。
自家外孙女也习惯了这村子,在高中好好的读着书,与其这么匆匆忙忙的回去,一头扎进那乱七八糟的地方,还不如多等两年。
郑通心底自有盘算,又因为在北京无牵无挂,唯一的外孙女就在身边,反倒是比吴家看得开,一点都不觉得急迫。
之前夏天病倒的那会儿,郑通一度觉得自己熬不过去,都开始托孤了。
谁知道顾明东弄到一根人参,也不觉得浪费给他用了,又让他熬了过来。
郑通偶尔想着,自己要是能早些年遇到顾明东,收他当徒弟,后半辈子就不会过得那么凋零。
但这也只是想一想,看过的人,做错的事情,永远都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