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后才脱了长裤,将那条下裙也一并系上,下裙着实是颇有分量,上头坠了许多宝石,华贵璀璨到了逼人。
那一顶花冠架在头上,也是好几斤重,宋玉章暗想当新娘子真是受罪。
哑仆们给他盖上了红盖头,拿一柄雪白的玉如意给他牵着。
宋玉章走出去,又看到自己脚上的皮鞋,不由失笑,觉得这很像是一场郑重其事的儿戏。
轿子就停在院子里,宋玉章矮身进了轿子,手里还拿着那柄玉如意,冰凉凉的,轿子里没开窗户,闷得人受不了,宋玉章很快就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流出了汗。
轿子似乎走了很久,宋玉章甚至觉得这轿子已经走出了傅宅。
耳边不断传来嘎吱嘎吱的摇晃声,宋玉章在闷热中扯下了红盖头,轿子不高,花冠撑到了顶,宋玉章很难动弹,一晃,面前珍珠帘子便跟着作响。宋玉章手撑了轿子的壁面,“你们这是要送我去哪?”
外头轿夫一声不吭,宋玉章抬脚踢了下轿门,外头轿子仍旧是摇摇晃晃不紧不慢地走。
宋玉章苦笑了一声,等轿子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汗,有些快要晕厥过去的意思了。
轿门“吱嘎”一声从外头打开,宋玉章歪坐在轿子里,视线上移地看了过去,黑绸缎在月光下闪动着簇簇冷光,一只手伸了进来。
“竹青,下来。”
宋玉章将手递过去,他矮身出了轿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回头,“盖头。”
一块鲜红的盖头斜斜地落在轿子里。
“没关系,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傅冕声音带笑。
宋玉章扭过脸,这才发觉轿夫们竟一路把他抬到了种植园,一轮巨大的明月照耀下,种植园中的烟叶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傅冕穿了一身黑色的新郎服装,面上笑容若隐若现,“真美。”
宋玉章没有涂脂抹粉,因为一路过来出了些汗,面上粉白一片,就是天然的装饰,他的相貌从来没有雌雄莫辨过,但却很适合这一顶华美的花冠,太适合了,适合到傅冕情不自禁地摸了他的脸,重复道:“真美,我的新娘子。”
宋玉章的眼睛在珠帘下一闪一闪,傅冕拉了他
的手,转身带着他往烟叶里走。
“阿冕。”
傅冕一言不发地拉着他越走越急,宋玉章跟着他跑了起来,他们像是在追赶天上的月亮,一直追到了烟叶林的尽头。
月光照耀下,烟叶林中空出了一片见方,潮湿漆黑的泥土在一旁堆成了座小山,宋玉章正在缓和呼吸时,肩膀被身边的傅冕一拉,便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傅冕也在喘气,语气有些兴奋。
“竹青,这是我亲手为你挖的墓,喜欢吗?”
那土堆旁边,正是一个圆形的洞穴,像是地上破了个大洞。
“当我知道爆炸案发生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傅冕将他抱得很紧,“我好怕,”嘴唇在他的额头轻轻一按,傅冕柔声道,“好怕不能亲手送你上路。”
宋玉章道:“阿冕……”
“嘘——”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傅冕在他耳边倏然低语,声音又轻又柔,“竹青,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被那么多人看过。”
“我爹、同族的叔公、药房的伙计、家里的佣人、客栈的门房……”
“光天化日,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看着我光着身子在里头,傻愣愣地拿着两张没人要的船票。”
宋玉章微一闭眼,便觉傅冕将嘴唇挪到了他的耳蜗,声音极清晰地传到了他耳中。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很下贱。”
傅冕松了手,倏然将宋玉章转了过来,四目相对,傅冕很温柔地注视了宋玉章,一字一顿道:“你该死。”
宋玉章隔着珠帘定定地看着他。
他想知道的,在隐忍了这么久之后,傅冕终于肯告诉他了。
宋玉章道:“对不起。”
傅冕笑了笑,从衣袖里拔出了枪对准宋玉章,“我说过,你不必对我说这样的话,属于我的东西,我都会靠自己拿回来,你的这些虚伪的歉意留着下辈子再说吧,这地方可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等你死了之后,我会在上面种满新的烟叶,竹青,我相信经由你的滋养,那些烟叶一定会有很特别的味道,我会好好地自己享用,在你每年的祭日也都替你点上一支,让你尝尝自己血肉的味道,有什么遗言,就趁现在说吧。”
宋玉章的目光越过黑洞洞的枪口,凝视了傅冕的眼睛。
傅冕的眼睛很冷,在黑夜中叫人看不清。
宋玉章道:“那时,我的确是真的爱你。”
“嘭——”
傅冕朝天开了一枪,随后将发烫的枪口穿过那凤冠上的珍珠帘子,直接顶上了宋玉章的眉心,宋玉章微一闭眼,感到额头滚疼。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宋玉章听到上膛的声音,“至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该留下一句真话。”
宋玉章重又睁开了眼睛,他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像一阵风一样自然又坦荡,他直视了傅冕,微微笑了笑,是像那时一样穿林打叶的微笑,“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