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看了一眼镜子,将自己面上的兴味瞧得一清二楚,孟庭静抛了下毛巾,轻笑了一声,准备出去就拿毛巾将人给闷死。
攥着毛巾出去,床头他坐的凳子上却换了个人,正靠在床上人的怀里哭哭啼啼。
“宋先生,你没事就好……”
陈翰民去收拾了一下。
他想宋玉章既然已经得救,心里的那块大石也就放下了,于是开始操心起自己,抓紧趁着宋玉章没醒的功夫给自己打扮了一下,把头脸收拾齐整了才过来,他一见到宋玉章,心里又酸起来,他忍住了泪,大约也知道自己嚎啕大哭时很不雅观。
见到陈翰民,宋玉章的头脑才终于逐渐清晰起来,思绪像是从个局限的小盒子里飘散开,从空中终于落了地。
“死里逃生”这四个字从脑中滑过,宋玉章浑身一颤,半夜惊醒一般手脚也具抽搐了一下,心中惊涛骇浪地过去,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宋玉章闭了闭眼,他看向满面是泪的陈翰民,微微笑了笑,从容道:“翰民,你怎么晒得这样黑?”
他这句调笑一般云淡风轻的戏言不知怎么调起了陈翰民无限的委屈,他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宋玉章单手撑在床上,试探着想坐起身,陈翰民见状忙去扶人,把人扶起来靠坐后,宋玉章却是笑着对他伸出了手,“来,小可怜,别哭了,我抱抱你。”
又黑又红的陈翰民靠在病怏怏的宋玉章怀里哭诉他这几天漂泊的恐慌与害怕,宋玉章一言不发的,手臂搭靠在他的肩膀,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脸转了过去,对拿着毛巾出来的孟庭静也是微微一笑。
那笑容中饱含着无奈,仿佛是在祈求谅解,心肠再硬的人见了他此时此刻的笑容与神情都会明白他现在心有苦衷。
孟庭静看两人抱成一团的样子,本来是没多想,宋玉章这个笑容却叫他不得不多想,陈翰民是个什么样的人,孟庭静心中更是一清二楚,他心道:“这两人是相好?”
孟庭静攥着毛巾,无声无息地笑了。
宋玉章见微知著,察觉到这个笑容并不喜悦,反而是一种阴森森的邪恶,然而他心中也并未因此而起多少波澜,如若连这样的场面都应付不来,他就不是宋玉章了。
正当宋玉章要张口哄人时,孟庭静随手将毛巾挂到了一边的衣架上,手插着口袋往房门外走了,他走路时也像是有弹性一般,脚步轻巧行动如风,悄无声息地就出去了。
宋玉章略微有些惊诧,心想这时候倒又懂事起来了。
孟庭静一出去,就看到了在门口候着的船员,手上端着一包潮了的烟土,神色有些慌里慌张的。
孟庭静带上门,往左侧走了,船员跟了上去,没两步,孟庭静又停了下来,他回头,问:“东西拿了,为什么不进来?”
船员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
孟庭静笑了笑,扬手给了人一个响脆的大耳光,“说话。”
船员被他打得耳里嗡嗡的,一句瞎话不敢编,老老实实道:“我推了门,瞧见您在和人说话,就、就没敢进……”
他说的含蓄,大概看到的场景不仅仅只是说话。
孟庭静心中火山爆发一般,嘴里的字一个个往外蹦,“我真想一枪崩了你。”
船员吓得快要尿裤子。
孟庭静没给他求饶的机会,转身立即就走,怕自己再同他说一句废话,就真忍不住在船上大开杀戒了。
回了自己在船上的卧室,孟庭静拽了拽领口,将领口顶上的扣子解了,手插着口袋在室内来回地踱步,疾走了一段时间后,他逐渐也平静下来,坐到了靠窗的沙发里,沉闷地吐了口气。
孟庭静抬起两条长腿架上窗台,望向窗外起伏的海。
船就停在原地,船员们马不停蹄地正在打捞海里的物件,钱铺成的地毯正一点一点瓦解,钞票已全成了脏污且无用的废纸。
孟庭静两指扶着脸若有所思,眼睫垂下,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其实……说到底这事对他也没什么具体的好处……
人活过来,陈翰民都亲眼瞧见了,后面再出什么事,难保陈翰民不闹腾,到时候弄巧成拙,说不准他还要自己惹一身骚。
犯不着冒那个险,实在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况且有些人有些时候那就是命不该绝。
天意如此,宋晋成也怪不了他。
长得也怪稀罕的……
孟庭静心乱如麻了许久,纷杂的思绪最终一锤定音:不管了,让宋晋成几个兄弟自己烦去吧,关他屁事!他又不是他们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