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青云道人来到前院看到来访的客人,便知道不仅是故人,而且还是个贵客。
青云老道与对方相识是在十年前,当时此人已经是太学中的一位资深教授了,据说地位仅次于院长,是三位副院长之一。便是副院长也不是一般的教授可以担任的,教的可不是一般的经书典籍,而是圣人大道。
太学便是如今大唐的最高学府,其中的学子来自天南地北,不分地域,不看身份,更不看贫富,只要能够通过太学的一年一度的入学考核,便可入学,成为太学生。而一旦成为太学生便是真正的鲤跃龙门,一朝化龙,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如今太学的院长是号称五百年难遇的奇才的董仲舒,不过此人已经是从心之年,地位超然是,神龙见尾不见首。
来访的故人姓吴,其余则是尽皆不详。世人只知道此人专攻纵横术,曾经在名动天下的三场太学答辩之中,先输后胜,既赢了名实之辩,也赢了天人之辩,但是自此之后便少有露面。
不过此人在太学之中教书育人近三十年,却收徒严苛,数十年能承认的弟子只有双手之数,近十年更是只收了一个弟子,还放话说这将是他的闭门弟子,衣钵可传,此生足以。
不过青云老道能与对方结识便相交,则是源于两人都有着共同的爱好,那就是下棋。别看这位吴先生教书严谨,为人从来寡言少语。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平时少言少语,正是要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多言多语,取信于人,一锤定音。但是一遇到下棋便一反常态,喜欢观棋多语,真正是可爱。
吴先生此时登门,容貌清绝,一袭朴素青衫,一双麻鞋,腰间系了一块羊脂玉佩。
此时正在与青云老道手谈,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风范不可谓不高雅,气势不可谓不出尘。
当真称得上镇定清逸,世外高人,不过于此了。
青云老道也是沉浸十九道多年的高手,两人较量的棋局上一时旗鼓相当。一人如大海沉浸,含蓄深远,居高临下,一人精工巧夺,邃密精研,步步杀机。
不过终究还是青云老道棋差一招,输了此局。
赢了之后的吴先生一副得意的模样,冲着青云老道说道:“这次是我赢了。”
面对着多年好友的幸灾乐祸,饶是青云老道多年修行的性子,也难免有些激动。当即回应道:“好了,说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这是吴先生与青云道人多年前下棋就定好的规矩,手谈一局,输的人便要为赢得人做一件事,多年以来,两者共手谈十局,吴先生胜六负四,加上近日这一局,便是胜七了。
听到青云老道此言之后,吴先生面色一凝,缓缓开口道:“其实此次我前来是为了寻一位故人。我托了关系多方打听,才知道人在扬州,又知道了你在扬州已经多年,所以才上门叨扰。”
青云听到这个要求自无不可,便询问道:“不知道这位故人是谁呢?”
听到这里,这位在太学中惯常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吴先生,难得露出失落的神情:“准确的说是故人之子。我这一生虽说教书育人无数,但是真正收入门下的弟子不过十人。这是个弟子自然是各有过人之处,其中一个姓徐,多年前与我辞别,谁知道一别便再也不能相见。”
说到这里,吴先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几年前他生前的一位故友上门与我询问说是他还有一位遗腹子在世,向我打听。但是我当时确实不知道,不过自此之后,我也开始发动人脉开始寻找这个孩子。终于黄日不负有心人,被我找到了这个孩子的下落。正是在扬州。”
面对着吴先生灼热的眼神,青云老道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道:“不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
“徐子杰!”
宛若一声惊雷一般响彻在青云老道的耳边,哪怕之前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但就像是墨菲定律一般,有时候你越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察觉到青云老道的神色有些不正常之后,吴先生赶忙追问:“怎么了?莫非你有这个孩子的下落?有的话还请告知我。”
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可以的,而有些事情是根本逃避不了的。
面对着故人好友的追问,青云老道只得将残酷的事实告知吴先生:“徐小兄弟与在下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不幸的是小兄弟已经魂归故里了。”
吴先生惊闻噩耗,一时情急:“怎么回事?这个孩子怎么死的?”
青云老道当下也不隐瞒,只将这几日观中发生的事情和那只妖虎入观伤人害命的事情告知了吴先生。
相交多年,吴先生自然是信得过青云老道的人品的。只是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依稀还记得那个与自己辞别的小七意气风发的笑脸。可叹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甚至连心爱的弟子的尸骨都无法为对方收敛,已经是心中有愧。偶尔知晓弟子尚有血脉留在人间,多年打听终于寻到,可哪想到还是差了一步。
可悲可叹。
看着吴先生悲切的神情,青云老道只觉得窝心。此件事已经让他愧对徐小友在先了,哪想到如今还要愧对故友。早知如此,当日便是拼死也要先宰了那头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