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我说够了!够了!啊!!”
双目赤红的褚永胜,猛地弯下腰身,双臂在桌上一通横扫,将面前的一切事物尽皆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凌乱砰响。
秦夜眼疾手快,先一步保住了他花了点力气敲出来的两份文件,外加一支从品相上看就价值不菲的黑金色钢笔。
利用此举宣泄出部分火气,褚永胜双手撑在桌面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同时两行滚烫的泪水,也是在他那张充满硬汉刚毅之容的面庞上悄然滑落。
“嗒!”
“嗒!”
“嗒!”
泪滴砸在桌上发出声音。
褚永胜自知此刻的他不够男人,于是忙抬起一只胳膊,使劲擦了把脸。
随着秦夜的讲述不断深入,他脑海中被隐藏在无尽黑暗中的记忆角落,仿佛被照进一缕刺眼的光芒,强行撕裂了那份寂静。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再做老本行,于东海这处他乡重整旗鼓,再起“江湖大哥”之势?
为什么当秦夜调查出他的全部资料,并将过去犯下的罪行陈列在他眼前时,他会为了保住这份自由而甘愿俯首?
为什么年轻时经历过无数次打打杀杀,反倒如今他那么怕死?
是因为担心自己流血洒汗奋斗了半辈子的家底,到头来却无福无命享受吗?
亦或是因为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骨子里的天性就对死亡存在着莫大恐惧?
竭力吸住泪水的褚永胜,在这一刻终于生出勇气,去正面思考这些问题。
且很快就有了答案。
不!
不是的!
早年既然他选择走上这条路,那自当就已经算好了最坏的结果!
无论是江湖马仔,还是江湖蛇头,只要做了不干净的事,遵照大炎律法,一旦被抓,那就铁定跑不了要失去自由,甚至论罪当诛!
更何况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他褚永胜岂会不明,任何收益颇丰的买卖,背后都要承担与之比例相对的巨大风险?
所以。
关入牢笼,失去自由。
拼杀落败,丢掉性命。
这些都在情理之中,也十分正常。
他怕死。
不是怕没命享受自己赌赢的一切。
而是怕再无机会,去为妻儿兄弟,讨一份公道回来。
他怕死。
不是怕有朝一日的复仇之路败在中途。
而是怕没有勇气东山再起去走这一趟复仇之路的自己,死后到了阴曹地府,无颜面对他的妻儿兄弟!
事情过去多少年,他早已记不清了。
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过去这些年来,哪怕常人看他整日轻松惬意、含笑逢源,可潜意识中,他活下去的意义,就只剩为妻儿兄弟复仇!他要让那杂碎施加在自己妻儿兄弟身上的痛苦,以千倍万倍亿倍的方式还回去!
渐渐地,褚永胜拳头攥的嘎嘣作响,指甲抠进血肉溢出来的鲜血,迅速将其顶在桌面上的双拳染红!
他陡然抬起头来,冲秦夜露出一抹阴狠至极的狰狞笑容!
“我那个‘结拜好兄弟’够狠,也够聪明,这么多年过去,我猜他在当地的势力,应该比今天的我还要强几倍。”
秦夜将手里两份文件摊开,整理摆放回褚永胜面前,并将那支钢笔,轻轻的压在两份文件上。
“我吃掉疤脸那条小杂鱼可没费什么力气,再者,一般人能用一晚上的时间,调查出你那些陈年旧案以及相关证据吗?”
这句话点醒了大脑暂时停止理性思考的褚永胜,令他不禁联想起昨晚的事。
昨天晚上,黄双喜留下的特种执法队队员,全副武装进场,将整个嘉年华从上到下查了个遍。
尽管在秦夜的有心提醒下,褚永胜已经提前安排那些不干净的人或物隐藏起来。
但他很清楚,倘若这群特种执法队队员真打算往死里查嘉年华,总归还是能够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而特种执法队没有为难他的原因,如今看来也就只能是秦夜打了招呼。
褚永胜在东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
他深知这座城市在那位钟市督的管理下,几乎很难再从上面那个圈子里找出污垢。
尤其是特种执法队,里面的精兵强将,个个以老百姓的利益安稳为先,能叫他们违背原则放自己一马,足以说明秦夜手里拿捏的能量有多么恐怖!
总而言之,经过这短短不到两天时间的相处,褚永胜已然于细微之处深刻体会到了秦夜的不凡。
至少当下他所接触的圈子里,有能力帮他报仇,且愿意帮他报仇的人,似乎就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没得选,那便再赌一把!
念及至此,褚永胜抬起双手,将拳面上沾染的鲜血,随意用身上西装擦拭干净。
接着,他拿开两份文件上压着的钢笔,左手将文件掀至签章处,伸出右手大拇指,以血代泥,用力按出指印。
“现在我只能答应为你做事。”
褚永胜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秦夜眼睛。
“但如果有朝一日你真能替我报仇,我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