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的月亮,原来是如此的害羞,只是悄悄地从那遥远的星空中,露出半边的脸蛋,偷偷地俯视着陷入了黑暗之中的人世间。
此时锣鼓喧天的姜县,城内是一片灯火通明,而这城外却是黑灯瞎火。
是夜,春寒料峭,月孤星寂,东江河的水依然是孤独地静静流淌着,在那蜿蜒的河岸边上,两个同样瘦长的身影,此时正伫立这这黑黢黢之中。
离开了县城广场之后,葛探长带着吴长旺在县城里顺着东南西北的方向绕了一圈,后来见县城里并没有其它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忍不住来到了这条能够涤荡人心的东江河附近。
葛探长到底有多久没有来这东江河了,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这段时间繁忙的公务,直接压得他是透不过气来,他也是无暇再与这美丽的东江河亲近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条在黑暗之中流淌着的东江河,那星星点点的凌凌波光,稍微点缀着这一条飘舞在姜县东门外的白练。
此时此刻,葛探长无意之间又想起了北边熊熊燃烧着的炮火,他不由得问了一句:“你说这北边的战火,会不会燃烧到姜县?这东江河的流水,能不能把那无情的烽火给浇灭了?”
他似乎在问吴长旺,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更或者是在问那铁脊一般的群山、或者眼前这条东江河。
只是葛探长并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不管是吴长旺,还是自己,抑或是群山和东江河,似乎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开年之后的这段时间,县府里发下来的内参,大部分都是与北方战事有关的内容。这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战事消息,令葛探长心中是越来越担忧。
令他更为担忧的是,南洋那边似乎也开始传来了战事的消息,似乎眼下不管北方还是南方,都被战火燃烧着。
不知道眼前那连绵起伏的群山是否能够隔断南北两地的战火?不知道这南方边陲小镇在这南北战火不断的蔓延之下,是否还能苟延残喘,偏安一隅?
葛探长心中默默地思考着。
在还是养马场的少帮主之前,自己想得最多的是如何与那些土匪或者散兵游勇打交道。
可是在他从警之后,他竟然隐隐担忧着这尚在遥远北方的炮声。他已不止一次在梦中见到那烽火连天的场景,也不止一次在梦中被那隆隆的炮声惊醒。
他一直想不透的是,为什么当自己是马帮少帮主的时候,心里想的仅仅是马帮那三百多的帮众。而自从穿上了这套警服之后,自己的脑海中萦绕着的竟然是着几十万的姜县百姓。
最近这段时间,他经常想着,若是马帮让土匪和散兵游勇洗劫之后,自己还能带着众多的马帮兄弟和成群的骡马,在姜县附近重新选一块水草肥美的地方,另辟一个养马场。
可是姜县的老百姓若是让这炮火给轰了之后,他是无法带着百姓逃离县城,然后另外选一个与世无争的、群山环绕着的地方,重建一个新的姜县。
战事越来越紧张了,他心中害怕有一天,这无情的战火会燃烧到姜县来,到时候面对战火,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是好。
他不是一名战士,他仅仅是一名探长,他暂时不想被卷入到那无情的战火之中,然后成了马革裹尸的战士。
葛探长想到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蹲了下去。
他捡起了身旁的一块瓦片,然后用力地向着东江河面甩了出去。瓦片在东江河面上连续奋力地跳跃着。
一,两,三……六,七。不错,这次瓦片在河面上坚持了七次。看来自己打水漂的功夫又上了一个台阶。
打完水漂之后,他俯身看向河面,在那微弱的星光下,他看到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只见这倒影胡子邋遢,容颜憔悴。
葛探长见了,忍不住笑了笑,心想,没想到就几天的功夫,自己就成了这般模样,等过完了元宵,自己要好好休息休息。
想到这,他用手捧起了一捧冰冷的东江水,洗了一把自己这邋遢的脸庞。这河水冰凉沁骨,却瞬间让人清醒万分。那水珠沿着自己的脸颊往下滴着。
葛探长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擦拭干了脸,然后把手帕放进河水中搓了搓,将它洗干净。
在河边蹲了一阵,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了那个烟盒,却发现此时盒子内不多的纸烟早就抽完。
一旁的吴长旺见了,赶紧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烟盒,给他递了过去。
葛探长接过烟盒,想了想之后,却是没有打开,又将它递回去给了吴长旺。
吴长旺觉得有些好奇,看着他,张了张嘴,想问这是为什么。
葛探长见了,也不等他问,直接说了句:“这么美好的东江河,岂能被这烟火给玷污了。”
吴长旺听了,心中甚是不解,或者东江河也是不解,群山不解,连这害羞的月亮也是不解。
葛探长也不管吴长旺知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他站了起来,舒展了下筋骨,然后又说了一句:“走吧,我们回警察署!”
说完,他走向停靠自行车的地方,跨上了自行车,直接向警察署骑去。
吴长旺见了,也赶紧跨上自己的自行车,追了上去。
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