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擎没说话,先退了两步。这年代很注意男女之间的分寸,除了处对象可不该离这么近。
赵琼英却没想那么多,只道:“我要是早知道你住这儿,就把斗笠带来还你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贺擎的回答很简洁。
赵琼英发现,他又无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奇怪,他怎么就不敢正眼看她?她又不是老虎。
赵琼英觉得好笑,但不去深究,先说正事:“明天你什么时候在家?我还是得赶紧把东西还给你,不然心里老惦记着。”
“没事,不急。”
赵琼英觉得他这是说客气话,没当真,又说:“或者明天出工,我带到你上工的地方去?这大夏天晒得很,我明早还你,你白天就能用上。”
“不用。”那声音沉了几分。
“那好,”赵琼英爽快改口,“我还是明天傍晚跑一趟吧,你晚上在不在家?”
贺擎垂下眼,没做声。
赵琼英就又问了一遍。
贺擎说:“让人陪你一起来。”
“为什么?”赵琼英觉得这个要求很奇怪,而且她来这里才几天,除了一个两面人林芳芳,她也没有其他伴儿。
贺擎发现这姑娘真不在意名声的事,但他不能不在乎:“我名声不好。”
闷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
赵琼英就笑了:“你不知道么?我名声也不好。”
听了这话,贺擎沉下脸来。他生得高大,眉宇又锋锐,在黑暗里这么看人,好像要把人吃了。赵琼英心里一惊,却听他说:“那不是你的过错。你落水了,那是生死的危机,救你的人只是想救一条性命,是那些脑子不干净的人想得太多。”
赵琼英:“……”
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着说:“你说得对!”
微风一动,送来淡淡的花香,贺擎定定看着赵琼英的笑脸,足足五秒,才僵硬地别过头。开着紫红小花的夜来香树,他家门口也有一株,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小孩在贺队长家门口摘的种子。现在树还细瘦,却也开了几朵小花。天太暗,那紫红的花开在贺擎身旁,映得他的耳垂也有点儿红。
一朵云悄悄把月光遮住,天更暗了。
贺擎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
赵琼英点头,又说:“别忘了明天傍晚我来找你。我不带别人一起,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要是在意那些虚的,不能站在这儿跟你聊这么久。再说了,我自己的事就是很好的证明——传言并不可信。在我看来,你这人挺好的。”
贺擎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她。
“那我走了。”
赵琼英胆子大得很,以前初高中走读,大半夜走在路上她一点儿也不怕,这会儿也是一样,说走就走。
“等等。”
贺擎叫住她。
“怎么?”
赵琼英看着贺擎目光微移,又不看她了:“我要去溪边捉鱼,跟你顺路。”
“哦。”赵琼英等着他的后话。
喉结无声滚动两下,贺擎声音微哑:“一起走。”
赵琼英先点头,然后问他:“这下不在意名声了?”语气里带出一点儿调侃。
贺擎沉默。他想起小时候跟他爹下地种菜,他不会很在意下雨天菜有没有被泥巴弄脏,而更在意天天下雨会不会把菜给溺死。他是个男人,他很清楚赵琼英这样的女人有多招人。她就像是菜地里最水灵的白菜,干干净净的时候还好,不好从她摘起,但她现在沾了泥巴,有心人看到了就会觉得自己可以动手了,反正她也不干净了。
男人的心思,男人最懂。贺擎想,他今晚跟她撞上,就不能看着她这么走了。他要是放着她不管,万一呢……他总不能为了可笑的名声让她承担这样的风险。
而且,他有很好的处理办法。
只听他说:“我会跟你隔开三尺远。”
那粗硬的声音像钢铁厂里冷冰冰的钢材,没有一丝感情。
赵琼英愣了愣,哑然失笑。
“行,就这么着。”
三队地势不低,夜幕一拉,星星就隔得很近。村民们都住一块儿,房子挨着房子,挤成一团黑影。只有几条泥巴路从村子里穿过,弯弯曲曲通往四方田地。
贺擎走在前面,赵琼英跟着他。
说隔三尺,就隔三尺。
她配合他,不含糊。
忽然,贺擎停下脚步:“怕狗么?”
赵琼英想了想,说:“还好。”
男人又问:“很凶的那种呢?”
赵琼英:“……”
赵琼英不敢再逞能,坦白说:“那还是怕的。”
然后,她听到贺擎似乎很低地笑了一声。不等她确定,贺擎说:“李老栓家有条狗,很凶,以前从坡上撵下来咬过人。”
赵琼英听得心里发紧,暗想,这狗这么凶,他怎么带她走这里?
贺擎像是听到了她的心思,说:“是我不该,忘了这事。”
“那我们现在往回走?换条路吧。”赵琼英提议。
“不用。”
贺擎回头看她,神色淡定,好像有十足的把握,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