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西安太孙行宫
殿前的广场,鼓乐齐鸣,一未、二净、三生、四旦、五丑、六外、七贴旦、八小生,各色扮相的祭师粉墨登场。
正本戏:《仙姑送子》《梁山土地》《发五猖》;小戏,《采香》《造云楼》《陈州放粮》《青家庄》。
傩技有:喷水画符、捞油锅、捧炽石、滚榨刺、过火炕、过火海、跺火砖、吞火吐火、咬铧口、踩刀梯等。
太孙妃有谕,行宫庆典,无差事者,人人皆可至此观看。宫人、宦官、侍卫们皆被这喜庆、热闹的傩戏所吸引。
所谓,傩戏,即是汉族先民对神明的崇拜。是民众渴望驱逐苦难,追求幸福生活最朴素的表达方式,无论官场、民间都是极其重要的祭祀礼仪。
傩的表演者古称巫觋、祭师,被视为沟通神鬼与常人的“通灵”者,表演时装扮上各种服饰面具,模彷与扮演神鬼的动作形神,借神鬼之名以驱鬼逐疫,祈福求愿。
前些时日,关中无雨,眼见河床干涸,两陕在转运军需的同时,还要带领百姓打井抗汗,形势不容乐观。
沐婕知道两陕的府库不富裕,特地打开行宫的府库,将里面的财帛都拿了出来,发到布政使衙门,用以鼓励百姓修渠打井之资。
天可怜见,老天爷终是不辜负两陕百姓的劳苦,不仅修通了渠,还普降了几场甘霖,保住了八百里秦川今年的收成。
所以,今日特意将关中最好的傩戏堂酬神还愿,同时请上天庇佑,太孙身健无忧,前线再奏凯歌。
铁铉、郑士元奉诏来时,太孙妃端坐在殿门前的宝座上,左右侍坐的是安庆公主及徐家三小姐,正说着家常话。
“臣铁铉/郑士元,参见太孙妃殿下!”
瞧着二臣行礼,虚抚了一下,沐婕沉吟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太孙的书房中,挂着一幅青田先生-刘伯温的字,乃是白居易的《观刈麦》,是先生奉旨所书,陛下又赐给了太孙。
皇上用心良苦,旨在让太孙时时自醒,勿忘朱家的出身,勿忘稼穑之难。沐婕添为南宫女主,殿下远征在外,她就有责任照看一二。
将行宫财帛充作赏金是如此,今日叫二位臣工来亦是如此。
安庆公主昨日进宫来报,言驸马-欧阳伦,为家奴周保所累,被西安的提刑按察使司所羁押。太孙不在,且事涉皇族颜面,她不得不问。
眼见左布政使面露为难,郑士元随即拱手回道:“臣闻治国者,必以奉法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人。”
“太孙妃殿下,大明有制,后宫不得干政。殿下所问之事,恕臣等不能回答。”
郑士元不愧是强项令,他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铁铉的脸都青了,赶紧伸手拽了他一把,顺便偷瞄一眼太孙妃的脸色。
郑士元知道什么啊!太孙妃从前可是在军中带兵的,正儿八经的上过战场,她在战场上什么样,铁铉可是亲眼见识过。
“殿下恕罪,郑知府不知其中原委,请看在臣的薄面上,饶了他这一回!”
说这话的同时,铁铉还拽了郑士元两下,示意其赶紧请罪。郑士元才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躬身言道:“方才是臣孟浪了,冲撞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眼见太孙妃摆手示意无妨,铁铉才长长地出口口气。稳定心神后,继续说:“殿下,臣等所为,皆依法依律而行。”
“况且,此事在两陕官场闹的不善,要是不查清楚就放了,臣等怕。”
铁铉的话没往下说,但他相信以太孙妃的智慧,当然能听明白这其中寓意。所谓,兹事体大,他们身为人臣,实在难做。
见这俩把丈夫抓起来的官儿也有这么倒霉的时候,安庆公主面露讥讽之笑。可她这嘴角刚刚上扬,沐婕的话,便让她的幸头一下就跌落谷底。
只见其磨了磨手上的玉石,澹澹笑道:“本宫是让你们枉法了,还是让你们放人了?”
虽然这是安庆公主希望的,但沐婕也没答应她。今儿传召二人前来,便是希望他们在秉公直断之时,兼顾皇家的礼法。
大明有八议之说,纵然欧阳伦枉法,也在八议之内。审问他,要合理合规,绝对不能动刑。
啊?
就算太孙妃不说,铁、郑二人也会这么做的。原以为太孙妃,是碍于情面,不得不干预司法。谁想到柳暗花明,是为他们撑腰啊。
且太孙妃此言一出,便代表了南宫的态度。即便安庆公主,将来闹到御前,也有太孙顶着,板子挨不到他们的屁股上。
“太孙妃,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别忘了,本宫可是雄英的亲姑姑。”
沐婕当然知道,安庆公主是先皇后膝下嫡女。可身份尊贵,不代表可以枉法。皇上连秦王这个儿子都能舍得,更别说欧阳伦一个女婿了。
沐婕虽然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春秋大义。安庆公主自幼受先皇后的教训,端庄守礼,深明大义,总不会逼迫臣工们枉法吧!
况且,她也当着公主面,与两位臣工说过了,绝对不可动刑,要以礼相待。要是驸马都尉没有罪,顶多接受几天盘问,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