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圣人说:祭祀不该自己祭祀的鬼神,那是献媚;见到合乎正义的事而不做,那是没有勇气。
西安一府的这些两榜进士,可是把圣人的教诲,都扔进了粪坑里。让朱雄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因为你穷尽思虑,也找不到“恰当”的词汇,来形容他们这些掌握了知识、权柄的精英分子,到底有多坏。
总而言之,照着他们的路子干下去,秦藩的百姓就是一滩活着的肉,没有盼头,没有未来,一代又一代,直至血脉断绝。
朱雄英清楚的记得,皇帝讲过,前元给他们朱家定的是“金户”,每年都要向官府缴纳金子作为赋税。
金子,哪里是那么容易采的,可官府却不管那些,就是逼着你要。朱五四与陈氏,不得不带着儿女们四处逃赋。
死的时候,连块完整的席子都没有,就是裹着破布,光着脚下葬的。全家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几颗稻种。
皇帝时常与他说,如果那年月,能有一口安生饭吃,这世上只有老实巴交的农民朱重八,而绝不会出现洪武皇帝-朱元章。
此次让朱雄英来关中,除了要惩治罪王及贪官外,更是有经营关中,迁都至此的意思。所以,在惩治贪腐之余,朱雄英也要实底的考察一番,了解关中真实情况。
拿西安府治下相对富裕的临潼、长安、蓝田、鄠邑四县为例,耕地面积平摊到人头,连口粮田都不够,更别说有多少人没田了。
关中地区虽然多次被定为首都,并且在隋唐时期达到了巅峰,但是到了大明关中地区的经济急转直下,几乎成为了全国最穷的地方。
关中地区本来就干旱少雨,人口多,田地少,再加上地方官府的巧立名目,无所不用其极的盘剥,当地的资源已经无法养活如此多的百姓。
自至正二十八年至今,大明占据关中已经一十九年了,这里百姓日子依然过的如前元一般清苦。
临潼县,一户普通的农家院。家中现在只有一名老妪,两个年不足十岁的小孙子。见有官兵进院,老妪也展开双臂,将孩子护在怀里,脸上尽是惊恐之色。
“别吓着他们!”,踹着前面拔刀巡检的侍卫一脚,挑着眉毛的朱雄英,冷声言道:“你们,滚,都给我滚出去!”
上前温声抚慰了老妪,亲自将人搀了起来,朱雄英与铁铉二人便开始扫量着这个家。
两间破土房,一口铁锅,零星的陶罐炊具,用破布遮的草床,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与当年的老朱家何其相似。
掀开锅盖,里面只有两个褐色的,掺着野菜叶子的馍馍。掰开一个,咬了一口。不仅有些酸涩,而且喇嗓子的很。
将馍馍递给铁铉后,朱雄英回身问老妪:“大娘,你们就吃这个?”
“回官爷,那能天天吃这个,吃不起的。”,说这话,老妪还掀开了一个盆子,里面是一盆野草汤。
盛了一碗,仅仅喝了一口,朱雄英的眉头就拧成了疙瘩。是,味道不用说了,而是常年喝这种东西,人怎么能受得了。
放下碗,随即吩咐铁铉,让随行的侍卫将携带的干粮,肉食都给留下。然后,拿起门口的锄头,就要帮着把前院的园子收拾了。
这活计是他们朱家的传统,早年间马皇后就在宫中开辟了一块地,与皇帝年年耕种,以示不忘出身。
马皇后崩逝后,朱雄英常常跟着皇帝下地。用朱元章自己的话说,老朱家的皇帝只要还会种地,大明朝就不会走下坡路。
“官爷,官爷,园子,小民自己会锄,只求你让我服兵役的儿子早些回来。”
“他爹半年前走,地里都活全靠这俩孙子。可家里没有男人,日子怎么过的下去啊!”
是啊,在老妪朴实的认识中,日子过的清苦一些没什么,这辈子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喝水也觉得甜。
“大娘,你儿子在哪戍边?”
“回官爷,我儿子在秦王的左卫服役,就在西安城里。”
恩,明白了,这户人家是秦王府的军户。他二叔当的好家啊,秦王府的粮仓堆积如山,足足有三十万石。
可他的军户,竟然连饭都吃不起。真打起仗来,龟孙子才愿意为这样的主将卖命。塞王,这样的塞王有个屁用。都若如此,莫不如学唐玄宗,把他们都关在宅子里来的省心。
老妪满脸泪水,苦苦的哀求,臊的朱雄英脸都没处放了。
“好,我答应你!告诉我他的名字,三日内,其便可归家。”
啊?老妪让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蒙了,原本她就是说说,也没觉得这个少年官真的能把他儿子,从秦王亲军里拉出来。
以为老妪不信,朱雄英微微一笑:“大娘你放心,我保证,三天之内,你的儿子一定能回来。”
朱雄英不怪老妪质疑,就秦藩、西安府这种作派的官府,能他妈有什么公信力,如何让百姓信服。
“官爷,不不不,青天大老爷!老身给您磕头了,磕头了!”
“官爷,请您留下名讳,老身要在菩萨面前为您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