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王涛还是硬着头皮给尚不知情的“苦主”打了电话。
老张师傅摇着头看着书页上缺损的小洞。
这种程度,修补完了也会留下痕迹不说,这些缺损的文字也不好辨别,如果没有参照,很容易有误。
王涛打完电话,整个人更显颓丧:“老张,你救救我啊,他说要过来撕了我!”
“……”是我我也想撕了你啊。
老张师傅闻声一撇嘴,不想搭理他,但面前可怜兮兮的老友又吵得他不得安宁,他只好随口问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这古籍的归属不是王涛,因此他现在还不能下手修复,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求他打这个电话的原因。
只有真正的古籍持有者在场,经得了他的同意才可以进行修复,这不单单是对书籍主人的尊重,也是因为古籍修复师需要先询问清楚古籍的年代、版本、曾经印刷地域,进而决定采用何种修复方法和修复材料,商讨价格、要求和时间等。
“正在过来撕我的路上。”王涛此时一脸生无可恋,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自家好友真是把这本古籍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其他人软磨硬泡想要借阅一番也没能如愿,自己好不容易这运气上来了,仗着多年“臭味相投”的这点情分抢得先机,这书还没翻几页呢,出了这事。
能怪谁?还不是怪自己看护不力,粗心大意。
难不成还能怪狗子?
他突然眼前一亮。
可不就得怪在狗子身上!
这件事情里狗子是主犯,他顶多算个从犯,待会儿挨削的也应该先是狗子啊!
狗子吸引了火力,他不就降低存在感了吗?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猥琐心态,他正支愣起来准备打开门飞奔回家把罪魁祸首带来,下一秒,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随之门把转动,一张他此刻避之唯恐不及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你个臭小子,完蛋玩意儿,我的书呢,我看看被你祸祸成啥样儿了?”来人正是苦主赵德,他扯着王涛的袖子把人带过来,走到老张师傅桌前。
“打扰了,张师傅!”
“理解,理解!”老张师傅笑眯眯地看着老友此刻怂唧唧的模样,“你先看看破损情况,然后咱们商议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看着自己心爱的藏书上那刺目的牙印,纵使来时有了些心理准备,还是心疼得一咯噔。
紧接着就传来王涛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哎呦,我错了!对不起……”
“都怪我没管好狗子,回头我一定好好罚它!”
“轻点,别打脸……”
一顿多年老友翻脸后的友好切磋结束,王涛已经彻底瘫在地上当起了咸鱼。
他此刻正在怀疑人生,怎么同样人到六十,就他的身手越来越弱,遥想当年体力强盛时期,明明还可以在老赵手下过个三招的……现在可好,简直就是个人形沙袋,一拳头过来就趴下了……
算是心里舒了口气的赵德打得痛快了,嘴里还不忘刺他两句:“这几年你可真的是光长年纪不长本事了啊。”
两人身上都有点拳脚功夫,年少时曾在同一处武馆学习,没少互相拿对方当沙袋,从此展开了这持续几十年的“孽缘”。
“张师傅,您看?”他转身换了副表情,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对眼前人的敬意。
“可有数据留存?”老张抱了一丝期待地问。
“数据留存”,是指把珍贵藏书保存一份电子档,双重保险,由藏家谨慎收藏。
“并没有,这本书得来不易,我很宝贝,说真的,这书页我都还没来得及翻过呢,就被这臭小子……”
“……那丑话我得说前头,你看,这几处,这些文字有缺失,我不敢保证会给你修复如初。”老张师傅耐心地听完赵德的碎碎念,神情严肃地开口。
没有参照,缺失的文字很难补全。
“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我识人不清。”赵德磨了磨牙,看着假装昏过去的王涛,把后面四个字咬的很重。
“张师傅,我之前也听说过您的大名,在古籍修复界,您是这个。”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所以这本书就拜托您了。”
“一切费用,我来承担!”王涛觉得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不知何时爬起来,站在一旁。
“哼。”赵德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那我尽力而为吧。”老张师傅轻吁一口气:“麻烦这位老王同志先交一下订金。”
“好。”王涛自知理亏,乖乖掏腰包。
其实他的心很痛,都说有钱人比较抠门儿,他就是一个老抠,平常自己的口袋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严防死守任何一个钢镚儿爬墙。
一边心痛着,他一边做了个决定:回去后要给狗子进行“忆苦思甜”式教育,什么高端狗粮、玩具、美容项目都先暂停,什么时候他觉得还上了这次出的血,什么时候给它恢复“美好的狗生”。
一只优秀的狗子,要有陪主人同甘共苦的决心才对。
三方商议完毕,“契约”达成,赵德便拖着王涛先行离开了。
一场闹剧落幕,悄咪咪围观全程的众人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