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梦没有回答,径直去了对面的小卖部,回来时手上多了两罐旺仔。
她把其中一罐递给康嘉年。
“sorry,就当是赔礼吧。”
“没事……”康嘉年接过旺仔,在手心里来回翻腾,挤出笑道,“我还要谢谢你呢。你是除了我哥之外,第一个不会拿有色眼镜看我的人。连爸妈都免不了嫌弃我,说我一定是投错胎了。因为我对女孩子的一切都很向往,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我说这些,会不会吓到你?”
黎青梦一愣,尔后摇头:“不会。”
她的表情和态度没有任何改变,好像只是听他说了一句今晚天气不错这种无关痛痒的话。
康嘉年莫名鼻子一酸。
他需要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肯定就好了。任何异样的流露对他都是一种刺伤。
可这种平静,至今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获取过。连他哥一开始也是非常震惊。
黎青梦是第一个。
“好可惜啊,我真的很想和你学画画……”康嘉年愈发不舍,但还是调整表情,挥了挥手,“那我走啦!拜拜姐姐!我下次再来找你做指甲。”
黎青梦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难过,抓着罐头的手一紧,点了下头。
少年倏忽一转身,就在晚风里跑远了。
黎青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反思自己是不是拒绝得太干脆。
虽然眼下焦头烂额确实是客观现实,但也并非完全不能抽出一两个钟的时间来教他。
她内心里,似乎更惧怕和这里的人产生某种过紧的联结。
不然她到现在为止,不会交不到任何一个朋友。
曾经刚搬来这里的头一个月,有个男人突然冲到自己跟前,说要和她认识一下。
适逢碰上她从美甲店里应聘完,那种仿佛开始要扎根于此的窒息感争先恐后冒出来。
因此,她没控制住自己对那人说了重话,让他想都别想,除非他投胎,再世为人。
她掷地有声说,她绝对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
其实在说给自己听,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撑下去。
朝夕之间的生活巨变,就像坐着大摆锤,没有一刻不在晕眩。她必须给自己一个支柱和预期,比方说很快就会停止了,再坚持一下。
今天她虽然没有说任何重话,但却感觉到丝丝后悔。
因为她在康嘉年身上看到了一种很相似的感觉——他在拼命地和外界寻找联结。
在康嘉年眼里,她就是那个外界。
她在躲避,他在寻找。两者的表现形式不同,但究其本质是一样的。
他们都不愿受困此地。
所以她刚才毫不犹豫的拒绝,或许正把溺水却在尝试探出水面的少年人,又残忍地按回去了。
次日,黎青梦一晚上没睡好觉,白天去完医院,晚上来店里上班时直打哈欠。
索性晚上客人少,只有两个预约的,是那个熟客发廊妹和她朋友。
黎青梦给她修完指甲,问她想做什么款式。
她举棋不定,和她朋友商量:“你说男人大红指甲不喜欢,带钻指甲不喜欢,粉嫩指甲也不喜欢,那他到底喜欢什么呀?”
她朋友翻白眼道:“这不是指甲的问题,就是他不喜欢你。”
她朋友和黎青梦这些听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他”大概是指康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