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悄悄地骂她。
她不在乎这些陌生的眼光,只是心里一道浅浅的疤痕,生在路择安处。更多的,她还是希望江雨绵平安。
她在周哲原来带她来过的酒吧门口坐了一天。
一整天,都保持着一个双臂环膝的动作。眼神也没变过,一直空洞洞地盯着一个点。
她不是故意不接路择安电话的,只是单纯没注意到。后来有人看不下去,上前推了她一把,她才缓缓接通了。报过地址之后,又缓缓放下。
她已经全然麻木了,她只盼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一切。
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
路择安出现,她也没太奇怪。他飞快地向她跑来,她站起来,路择安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一瞬间,周身温暖。这是她被第二个男生抱着,不同于周哲,他身上有股很干净的香皂味。淡淡的,让人舒心。
路择安轻拍着她的背:“江雨绵。”
她麻木的嗯了一声。
“你的名字很好听。”他嗓音清澈。
她从他怀中直起身,定定的望着他。他五官线条和缓,此时给她与平常全然不同的感觉。原来路择安也能这么温柔,她一时移不开眼。
“你很好,不是你的错。”
江雨绵想起,曾几何时,她也对余野说过这句话,眼里暗了暗。
路择安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是一条很长的步道,一眼望不到头。两旁是高大的杨树,叶子都落完了,光秃秃的。树干是白色的,上面有黑色疤痕,像无数只大眼睛。
路择安紧紧握着她的手,往里走,她只好机械地跟上。
树坑里是湿润的,空气里也弥漫着潮气,这一天阳光很好。江雨绵喜欢特色分明的天气,晴、雨、雪,不喜欢阴天。
此刻已近黄昏,夕阳斜斜落在二人背后,影子被拖的老长。
他们踩着影子走了许久,路择安先问她:“今天不想上课吗?”
江雨绵却不答,她反应起酒吧门口他说的话,回道:“你的名字好。路择安,每条路都选得安稳。”
他的笑声极轻:“不喜欢。”
“为什么?”
“都安安稳稳的走,多没意思。总要踏上些意料之外的小路。何况我没有自由。”
江雨绵呆呆地望着远处某颗树上的大眼睛:“因为你父母对你期望太高了吗?”
他模糊地嗯了一声,许久以后复又开口:“我的两个姐姐都因为我提前辍学了,我压力很大。”
她心跳得快了些,脑子也开始转。她想起江唯,他得到的比她多了太多,但他懂事以后就没太笑过,也没见他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似乎总是淡淡的。
她听见路择安继续说:“我很爱她们,可她们看我的眼神里有隔阂,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算不上亲人。”
江雨绵偏头看他,他眼中怅然,嘴角勾起若隐若现的弧度,似乎是无奈。
天光慢慢流逝,道路前方仍是没有看见尽头,四周行人不多不少。有个骑老式自行车的人拨着车铃慢慢经过,还有踩积雪的小孩,手里提着保温饭盒的年轻女孩。
身后似乎有人在议论:“看前面那对情侣,手牵了一路。”
江雨绵已经清醒不少,这才发觉左手还被他牢牢握着。他的手很大,有青色的血管浮出皮肤,手指瘦长。
这双极漂亮的手让她不由想起周哲。于是她急急地往外一抽,与他分开来。
她看不出他神色有什么变化,两个人都把手抄进口袋,又这么走了一截,漫天映出晚霞。粉红色,大片大片的。
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听见自己嗓子措不及防的冒出一句话:“我要活不下去了。”
他转过头,停下步子。一张极具少年气的脸,浓眉,内双,柔和的鼻尖,微张的唇。他表情如常,她望着他许久,鼻尖忽然一阵酸楚,泪困在眼眶中,模糊了视线。
她后悔了,于是提起嘴角,一面哭一面笑,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我……开玩笑的。”
路择安伸手抹去她眼角渗出的水渍,微微低头,双眼直视她,语气又轻又缓,他说:“一辈子是太长了,我们应该把它揉碎来看。”
“过一秒钟不难,过一分钟不难。走完一个季节也不难。你只管低头走,等你回头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
江雨绵回头,西边最后一抹晚霞正消融于夜色。粗大的杨树光秃秃的伫立着,无比挺拔。道路笔直,不知何时身旁亮起夜灯,这条长街的入口也已不知所踪。
现在她想试试,过了这个冬天,她能不能忘。如果仍然深陷泥沼,再离开,她不差这么几天。
其实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冬天已然过去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