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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捉虫)(1 / 2)

白雪消融时,屋檐滴落昨夜小雨,晴空如碧。

又是一年春好时,程大郎收的京城家书一封,星夜匆匆告别离去——传言是程姑娘抱猫过了敏,连续几夜发着高热难消。

苏岚今日刚给自己做了碗短寿面,可惜青衣大虫没这个福气,吃不上苏岚好手艺。

黑猫趴在他脚边,懒洋洋晒着太阳,间歇性动动脑袋瓜。

少年蹲坐在门槛,大口大口吃着自己煮的黑色浆糊,间歇性以筷子做笔、浓稠面汤做墨,神色凝重在膝盖上摊放的本子处记着什么。

“我给你留的新课业,今日可是预习过了?”

播种完的老人语气和蔼,拿着毛巾擦过额角细汗,好奇凑过去问,“岚哥儿,你写的是什么?”

“今日的书已经抄写完了,也预习过了,”

少年警觉将本子塞回怀中,没事人般摇摇头,“现在是休息时间,我有权利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范老先生:……

老人家认真想了想,自己在这个年纪写什么不合时宜东西不叫家长看?

不合时宜、不合时宜。

他突兀想到那个不合时宜的色批行径。

山下女子都如狼似虎,梁玉隐更是其中翘楚,果然勾无知少年魂魄。

老人家拍在少年肩膀,语重心长说,“岚哥儿,你才十岁,不要把眼光拘泥在小情小爱上。”

果然还是作业留少了,不然苏岚哪有时间去想什么梁人屠。

老先生对这个弟子既欢喜、又忧愁。

腰间的红线系着老旧铜钱,表面摸起来无多少磨损,足见老人家如何喜欢这孩子。

喜得是苏岚天赋绝伦,许多书本知识一点就通;忧的是怕苏岚好死不死偏偏爱上了梁人屠梁玉隐。

为何称人屠?

老先生至今讶然于世上有这样狠辣果决的女子。

立军令状的太子殿下数月攻城难破,梁人屠绕过太子决议,领轻骑星夜拿火药炸开大坝,将整个南州淹成一片汪洋。

除了叛军,无数在睡梦中的百姓被巨浪挟持翻滚、无辜丧命。往昔有天国府州美誉的南州在大水退后尸横遍野,遍地哀鸿,有的尸骨都找不完全。

据传言,始作俑者怀抱杏花枝,星夜点燃火把,就这样站在高处俯视大河决堤、如灭顶之灾倾盆东下。

杏花枝击鱼龙鼓,哀然悲壮,赫然一首大江东去不复归。

人屠两字,凶神恶煞、一战成名。

苏岚动心于这样狠绝的女子,怎不叫老人家担惊受怕?

苏岚似懂非懂点点头,“好。”

他想起什么,从袖中摸了摸掏出一个本子,

“这东西送你。”

老先生随手翻开,书的首页空空如也。

书页厚重,书本也厚重,不知苏岚送他的书哪本有字迹,老人家只好耐着脾气坐在门槛上往后翻。

空白,空白,还是空白……

怎么看都是本无字天书,老人家不明所以,哪里知道苏岚送他这本书有什么真意。

故而老人抬头问道,“岚哥儿,这书……?”

没人。

眼前小院清幽寂静,方才坐在门槛吃面写书的少年人凭空不见,那碗乌漆嘛黑短寿面还冒着热气。

老人端起饭碗,疑惑的四下张望。

忽而后颈一沉,眼前景色发黑,他头一晕仄偏到地上。

程姑娘在摘花。

春日又到,程府院子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杏花,花团锦簇,远远望去花枝摇曳,大半坠在水池上。

“程家妹妹,今日的策论也要靠你了。”

纤细手指摇着花枝,花瓣落了程姑娘满身。她懒懒睨了神色焦急的锦袍少年,扬了扬自己绑了绷带的手臂,幽而叹气,

“吕哥哥,你也该自己学学怎么写策论。总不能回回叫我替你抄书写策论,难道日后科举也要靠我替考?”

吕凌云眉头一挑,露出一个得意微笑。

他牵住程姑娘的手,深情款款道,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妇随夫唱。京城水土养人,我日后定不让你玉殒香消。”

少年的个头略矮小,穿锦衣披玉袍,笑时一双眼弯三分正好,若春晓正黄富贵花开正茂。

他的靴子材质特殊,由蜀锦兽皮合力扎成,京城除却皇室,吕凌云的这双“踏凌云”算是皇城根独一无二的殊荣。

程姑娘盯着“踏凌云”良久,吕凌云便洋洋自得道,“怎样,好看吧?来日我托内务府给你来一双怎样?”

少女并未附和,垂眼时眼神阴沉。

程姑娘没有像往常那样与吕凌云浓情惬意,反而下意识反掌打在吕凌云手上。

“啪!”

清脆的响声后,吕凌云手背被打的通红。

这声音乍听着像极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手时,少女已然调整好情绪,长睫垂下时完美转过阴森的、像看死人的冰冷目光。

吕凌云从没受过这样委屈,当即发怒要踹在少女身上,却被表兄拉住臂膀。

青年人神色沉沉,唯唯诺诺道,“凌云,这样不好。”

名为表兄,读作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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