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月夕却没像昨日一般睡死。
到了早晨,时辰一到,太监们就走进来,伺候皇帝起身。
他们训练有素,轻手轻脚的,要不睁眼看,压根不知跟前盘旋了多少人。
月夕也从榻上起来,想起昨日自己睡死过去的时候,这一长溜的人经过外间,每个人都看见了她的睡相,心中就哭笑不得,就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皇帝穿着寝衣,从床上下来。
太监们捧着各式器物上前,皇帝先漱了口,吐到锃亮的金盂里,又低头,从另一只铜盆里捧水泼到脸上,最后,从一只盘子里拿起巾子,将脸上的水珠擦干。
一切如同行云流水,没多久,太监便鱼贯退下。
皇帝又走到一面一人多高的大铜镜面前,微微张开手臂。由着太监们给自己宽衣。
他身形修长,个子还挺高,站在太监们中间,月夕无论如何忽略不得。当她看到他褪去寝衣,露出胸膛和膀子的时候,耳根一热,忙收回目光。
那么多人看着,就这么更衣,也不知避讳……她心里腹诽。忽而觉得,自己被这些人看到了睡相也没什么。
“女史。”这时,赵福德忽而唤她,“快取药来,让皇上先把药喝了。”
话音才落,已经有太监用托盘托着药碗,呈到月夕面前。
月夕无法,只得将托盘接过来,捧到皇帝面前。
皇帝仍站在镜前,已经穿上了中衣。
他看她一眼,又用眼角的目光瞥了瞥那药碗。
“皇上,”月夕道,“先喝药吧。”
皇帝没有多言,把药碗拿起来。他低头试了试凉热,大约觉得不烫,随即喝了下去。
赵福德在后面看着,心中松一口气。
平日皇帝生病,总是觉得自己好了就不肯再吃药,不像现在这样干脆。
到底还是晏女史管用……
月夕看着皇帝喝完了药,心里也松了口气。
照理,她是来侍药的,这事办完了,她也就能回去了。
待那药碗放回来,月夕正要行礼退下,
。却忽而听皇帝道:“等等。”
月夕抬眼。
皇帝看着她:“你头上的簪子,珠子怎么不见了?”
月夕愣了愣。不由哂然。
这说话的语气,何其熟稔,仿佛他们已经相处多年。
毫不意外地,四周不少目光瞟了过来,月夕的耳根又是一热。
她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头上的那支珍珠簪子,确实秃了。
“许是掉了,我也不知。”月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淡。
皇帝看上镜子里,继续由着太监们为他穿衣。
“你喜欢这簪子么?”他问。
月夕轻轻“嗯”了一声,稍后,补充道:“这是我父亲送我的。”
皇帝没多言,月夕却忽而见他身影到了跟前。
正吃惊,只觉发间有什么被抽了出来。
她的簪子,已然到了皇帝手里。
“送去内务府,”皇帝递给一边的刘荃,“看能不能找到一样的珠子,将它修好。”
刘荃应下,笑盈盈地接了。ωωw.cascoo.net
月夕余光瞧他的神色,只见笑得甚是鸡贼。
皇帝却似乎没打算就这么结束,抬手,将她发髻上落下的几丝乱发撩起,绕在发髻上。
那动作轻柔,因得离得近,气息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日后有什么东西坏了,吩咐宫人太监去做便是。”他说。
屋子里悄无声息,安静得出奇。众人仿佛都消失了一般,只有廊下的鸟笼传来几声啼鸣。
月夕只觉自己窘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自己跟他的关系,在别人眼中,应该是无论如何也摘不清了。
“谢皇上恩典。”她硬着头皮答道,说罢,低头行礼,退了出去。
月夕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脚步飞快。
关上门,心仍砰砰直跳。
她拿过铜镜,打量自己的鬓发,整整齐齐,看不出有什么错处,倒是自己的脸颊,红的诡异。
月夕有些怔忡。
自己这个模样,还是头一回瞧见。想到方才的事,月夕不由得哀嚎一声,倒在床上。
好没志气。心里一个声音骂道。
既然
。知道他在人前故作模样,为什么要乖乖地由着他来?你让开一步,让他落空不行么?
有凌霄在,他能拿你怎么样?
月夕闭了闭眼,只觉心乱得很。她觉得,自己该跟皇帝敞开谈一谈,告诉他,自己留在这宫里当女史,是情非得已。自己是不会跟他纠缠的,他要想当个明君,就该收手,那些不干不净的传言,虽然可以抵挡抵挡太后,却会让他变成人们眼里的昏君,是得不偿失。
你现在就去跟他说,叫他知道他错了。那个声音又道。
月夕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屋子里还待着这么多宫人,来龙去脉都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再去理论,别人不以为我发疯?
她在心里有气无力地反驳道。
那两个声音来回交战,月夕却总想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