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窈坐在步撵上,想起方才去见皇帝时看到的冷脸,一时十分沮丧。
她想兴许因为皇帝仍在休养,提不起那个精神。
可这跟她母亲王夫人所说的却不一般。
——“你如今进宫正是时候。听闻皇上生病了,正需要人照料。你多去嘘寒问暖,皇上知道你的好,自然会多看你几眼。如今后宫无人,你是唯一的女史。你这般相貌家世,京中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皇上年纪轻轻,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又怎会对你无动于衷?”
这话,让季窈心旌摇动了许久。
她不知有多么盼望母亲说的这些会真的发生。
可进宫好几天了,她却不曾在皇帝那里看到他对自己有一点意思。他和从前一样,见到她,总是平静而疏离,与对待别人并无不同。
她是知道分寸之人,不能时时去永明宫,否则让他厌烦。
可她每回过去,皇帝要么休息了,她不能进去;要么进去了,干在一旁看皇帝处理公务。他是生得好看,让她看上一整日也不腻。可看的越久,就越发觉得,她跟御前端茶倒水的婢女有什么两样。一时觉得不甘心,又难以坚持。
季窈觉得心底空落落的,皇上若对她无意,又怎会让她当上皇后?
她知道家中和太后对自己的期望,也知道许多人都在观望,一旦落选,她不但会让家中失望,还会成为笑柄。
于是,她想到了找个帮手,那个人,就是海阳公主。
说来,季窈从前虽然做过公主的伴读,但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跟与她并不亲密。前番,海阳公主得了失心疯的事,季窈也是从家人茶余饭后的言语之中得知的。
可入宫之后,季窈却听说,皇帝对这位公主颇是上心,常去探望,还听从她的话,开了选秀。季窈虽不知皇帝为何会这般看重海阳公主,但既然她能做到太后也做不到的事,必有过人之处。如果她能站到自己这一边,自是有利无弊。
于是,在海阳公主出宫的前一日,季窈主动去慧园示好,暗示自己能帮她留在宫中。
公主那时十分冷漠,不假辞色,将她打发回去。
季窈正发愁,不料,第二天一早,宫门才开,公主便让人来寿安宫找她,请她过去叙话。
“女史想做中宫,是么?”甫一见面,公主便微笑着问出了这话。
季窈虽错愕,心中却是一喜。
她知道,这事有门了。
母亲曾说,季窈出生之时,曾有高人来算命,说她将来必是贵不可言。季窈也觉得自己是受上天眷顾的,她想要做的事,向来能做到。
公主似乎想通了,一改先前的漠然之态,对她百般恭维。她言之凿凿地告诉季窈,自己定然会成全太后和季窈的心愿。
只希望,这海阳公主果真能有几分用处。
月夕正坐在鱼池边的美人靠上喂鱼,听说季窈来了,令人将她迎来。
春儿给月夕递上一把鱼食,颇是不解:“公主这是怎么了?不仅不回行宫,还跟这季小姐来往?公主过去可是说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颇看不上她的。”
月夕将一点鱼食撒入水里,道:“此一时非彼一时。她能助我,我帮她也不过举手之劳,又不是什么难事。”
“公主是能帮她,可为何要帮?”春儿问,“若日后选妃叫皇上不称意,岂不又让今上厌恶公主?”
月夕看着水中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不以为意:“他厌恶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选后这么大的事,我说行便是能成的?我么,不过是太后和皇上之间的棋子罢了。再说,反正过些年我嫁了人,也就不在这宫里了,他讨厌我,正好眼不见为净。。”
春儿讶然:“公主有想法了?过去公主可是说终生不嫁的。”
月夕也讶然:“我说过这话?”
春儿看着她那清澄的双眸,心中叹气,公主这毛病也是够奇怪的,有的事记得牢靠,有的事却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也不管那要紧不要紧。
“公主自是说过。”春儿耐心道,“公主还说,与其嫁个素未谋面的郎君,两厢尴尬,不如自己过来得自在。”
月夕听得这话,颇觉得赞同,可想到沈劭,唇边的笑意又拉下来。
什么素未谋面两厢尴尬,说来说去,不过是忘不了沈劭罢了。
窦凌霄居然为了沈劭那种人宁可不嫁。
啧啧……
月夕心里叹口气,颇是恨铁不成钢。要是窦凌霄在她面前,她定要要亲手将窦凌霄的眼睛扒开,让她看清沈劭的真面目,告诉她万万不可对他手下留情。
春儿看月夕的眉头蹙起,又问:“公主究竟为什么突然不想回去行宫了?”
月夕看向她,反问:“我为何定要回行宫?”
春儿颇是诧异,道:“公主又忘了?公主先前还说这皇宫是太后和皇上的天下,公主在这里膈应。”
“我刚得了些乐子,现在改主意,不觉得膈应了。”月夕说着,瞥见不远处,棠儿正带着季窈入了园子。
她的脸上重新露出和气的微笑,将手里的鱼食全抛了:“客人来了,快去备茶点。”
说罢,她拭了拭手,倚在美人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