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蜷缩着的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快步跑出去,既没有拿钥匙也没有拿外套。
穿着睡衣,攥着手机的指尖微蜷。
刚刚爸爸那么着急,一定是知道什么,阿尔茨海默症的人会忘记很多事情,身边亲近的人,从前发生的事情,还有......回家的路。
小跑到电梯口,慌张地看了一眼显示的位置,电梯上行,还在一楼,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楼梯间。
一只脚迈到下面的台阶上,另一只抬起,还没迈下去,被拖鞋一绊,重重地歪了一下。
“哎呀。”
吃痛一声,整个人蹲坐在地上,捂着脚踝。
手机飞出去,滑落到一旁。
瞥了一眼,前倾身体想要够到,此时屏幕亮起。
是谢父打来电话。
顾不脚踝处的疼,一瘸一拐地挪过去捡起手机,快速放到耳边。
“爸爸,找到妈妈了吗?”
焦急地问。
“末桃,你?”
谢父疑惑地问,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担忧。
“我看到桌子底下的药了,妈妈现在到底在哪儿?”
谢末桃鼻尖一酸,心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泪珠“吧嗒吧嗒”住不住地往下掉,像脱了线的珠子。
“好孩子,你妈妈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你别急,我已经报警了。”
谢父听到她的哭声,在手机另一头早就红了眼睛,沙哑的声音,安慰地说。
“报警......”
谢末桃艰难地扶着楼梯把手站起来,喃喃说。
那就是说还没有找到妈妈,她能去哪儿啊,都已经这么久了。
小区不大,如果她还在小区里面,肯定会找到的。
怕就怕她......走出了小区。
妈妈做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不认识什么朋友,出了小区更不会跟什么人聊天,也没人认识她。
越想越害怕,挂了电话,一只手捂上嘴,蹲坐在楼梯上,压抑着呜咽声。
泪水模糊了视线。
缓了许久,用手摸了一把脸颊上的泪水,轻咬着惨白的嘴唇,拿起手机打给谢予。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不接电话?
一时间被绝望和无助淹没,不甘心地又打了一遍,还是机器人重复着冰冷的话语。
放起手机,挣扎着站起来。
一瘸一拐地走到楼下,脸颊上两道干涸的泪痕。
“奶奶,您看到我妈妈了吗?她拎着垃圾从这个楼上下来,跟我差不多高,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系着一条花纹丝巾。”
谢末桃看到楼下一个老奶奶安详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手里拄着拐杖,走上前用手比划着说。
“我刚下楼不久,就只看到你从楼里出来,旁的人都没瞧见。”
老奶奶缓缓地睁开眼,半眯着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
“小姑娘,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就下来了,不礼貌。”
打量了一眼,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
谢末桃看了一眼身上穿的衣服,一件单薄蓝色蕾丝睡裙,脚上是白色棉质拖鞋,并不在意,向远处快走去。
脚腕处微微红肿,白皙的肌肤对比下更加明显。
一路走来,见到人就问,至少重复了十遍同样的话。
“您有没有见到我妈妈,她跟我差不多高,穿着一件黑色大衣......”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
只相隔几秒。
“没有没有。”
“没见过。”
“没印象,您要不再问问别人吧。”
......
天渐渐黑了下来,不知不觉乌云堆积成一片,一层层摞起来,压得人喘不动气。
连空气都不流动了,好像是被吓住了。
谢末桃走在马路边,感觉不管走到哪儿都呼吸不到氧气,周围的一切都格外的陌生。
明明白天她才走过这条路。
“妈妈。”
“你在哪儿?”
路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飞驰而过的汽车,连商铺都早早地关了门。
路灯闪着微弱的光,好似下一秒就要坏掉了,整个世界会陷入无穷的黑暗。
四处张望,不知道目光该放在哪儿。
脚步停在公交站牌前,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谢予该回家了。
再一次拨打谢予的电话,刚听到“嘟”的一声,手臂突然被用力撞了一下。
“啊。”
踉跄向后倒了两步,手臂下意识挥起想要站稳。
手机飞出去,滚动了几下,只有眼睛能跟上,“哗啦”掉进了排水井盖里。
“姐姐,你没事吧。”
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上前扶住她,胆怯地说。
上完补习班着急回家写作业,刚刚从站牌后面跑出来,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人站着,就把她撞到了。
“我没事。”
谢末桃看到她穿着校服,慌张的样子,立刻说。
小姑娘松开手,礼貌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