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陶敏丽的回答，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如果病房里的许安安也听到的话，不知会作何反应？
会怪罪好闺蜜抢了她的工作机会，还是会气恼导演第一时间就要换演员？
亦或是气恼自己为何不自量力，在体力消耗过度的情况下，依然追求所谓的“精益求精”？
但罗小毅知道，眼下一切劝阻都无济于事，毕竟陶敏丽也有梦想，毕竟这个机会不是她“抢”来的，人家何错之有？
最先忍耐不住的是年轻的明远，他着急地五官几乎扭在一起：“陶姐，找你的那个导演，就是拍安安姐的导演，这个时候答应他，不好吧？”
陶敏丽听了之后，不但不惊讶，反而冷静地说：“我当然知道是他。”
罗小毅接话道：“那你还答应他？”
陶敏丽转向罗小毅说：“不然呢，拒绝他吗？”
大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谁都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要求别人，哪怕是再亲密的朋友。
陶敏丽见大家都紧绷着脸，不再回应，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怎么了你们？”
明远漫不经心，看着走廊深处说：“没有啊，你开心就好。”
陶敏丽伸出手，在明远头发上用力揉搓两下：“小傻瓜。”
接着她看向罗小毅：“罗小毅，你也这么想我吗？”
罗小毅曾经想过，如果妈妈和陶姨发生矛盾，自己肯定站在妈妈这边，哪怕她错了，也回家再说。
但此时此刻，他无法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去偏袒许安安，不但这些人不理解，只怕许安安也不会领情。
于是罗小毅也看向陶敏丽：“我的想法重要吗？”
陶敏丽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罗小毅坦白道：“我知道这个机会，对你们都很重要，我只是想说，先别急，等我做起来……”
陶敏丽突然打断罗小毅的话：“天啊，原来你也这么想。”
罗小毅怔住了。
陶敏丽严肃起来：“我当然知道那个导演是谁，否则我为什么答应他？但我答应他是为什么？只是为一个上电视的机会吗？我是为了帮许安安报仇啊！”
此话一出，大家才醍醐灌顶。
小文张着嘴巴，也不知想要赞叹还是仰慕。
明远紧握陶敏丽的双臂，大声说道：“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陶敏丽忍俊不禁：“你知道个屁！”
大家正转忧为喜，兴高采烈中，旁边走出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你们几个小点声儿！一惊一乍的，没病都吓出病来了！”
几个人连忙闭紧嘴巴，一边向医生致歉，一边彼此做出“嘘”的手势，却抑制不住兴奋的表情，眼睛带着笑意，脸洋溢着光。
那是青春独有的光芒，谁都无法掩盖，即便在医院这样的地方。
罗小毅没注意到的是，陶敏丽看向他的目光，深情而专注，炙热又内敛。
一如陶敏丽的性格。
***
幸好租了车，于是运送许安安回家的任务，不可避免地落到罗小毅身上。
开车之前，陶敏丽拉过罗小毅，悄悄问他，导演明天就让她去现场，估计是重拍许安安的镜头，陶敏丽问他明天能不能陪她？
“当然可以，我们几个明天都没事。”
“不，你一个人就够了。”
罗小毅当下没想明白，那边厢许安安已经扶进车内，于是他没多想，点了点头。
陶敏丽满意地笑了。
开车的时候，罗小毅不知为何回想起这个片段，他发觉陶敏丽最近变得爱笑了。
姥姥的话将他带回现实，她正在批评她的女儿，罗小毅的妈：
“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跟你爸交待？”
许安安不耐烦地拉长音：“妈——”
姥姥赌气地推了许安安一下：“这时候知道叫妈了？”
也许是碰到伤口，许安安“哎呦”叫了一声。
姥姥紧张起来：“又疼了？快让妈看看。”
这场景，罗小毅可太熟悉了，记不清何时起，他和许安安也是如此对话，先教育，后关心，先骂，后爱。
这是典型中国家庭的人际拉扯吗？
罗小毅不知道，但他心里清楚，从他这代开始，必须中止这种对话再传递下去。
只因绝大多数人把爱当作责任感的一部分在传承，而忽略它作为情感纽带的那部分功用。
比如此刻，罗小毅多希望可以向姥姥撒娇，让她夸夸自己的驾驶技术有多好？
毕竟在之后的人生中，姥姥从未坐过他开的车，更未如此年轻过。
毕竟在这个时空，姥姥真实，健康，有悲有喜地活着。
但即便想象的一切真发生了，他向姥姥撒娇，只怕姥姥也会说：小毅，注意看路！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后视镜，镜子中的许安安紧靠在姥姥身上，姥姥恰好一抬头，与他的目光相对。
罗小毅急忙收起目光。
不想姥姥久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伙子，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