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生气的房客还在大声嚷嚷着,抱怨明远不给他送钥匙,却丝毫没留意到罪魁祸首可能是拥挤的电梯。
尽管有服务员上前安抚,但那房客反而更加激动,表示一定要个说法!否则就闹到底!
明远父亲看着乱糟糟的画面,冷冷问道:“人呢?”
旁边跟随的怕不是宾馆经理,满脸通红地摇着头:“没看见。”
说完他就叫下属赶快去找。
罗小毅先人一步,跑上楼梯,边跑边想,明远这个傻子,客房服务跟你一个开电梯的有什么关系?让你干嘛就干嘛?脑子呢?
但想得更多的是担忧。
不知为何他很怕明远在公众面前遇见他的父亲,他害怕一个成年男人会因为面子而做出损害孩子自尊的事情,那个孩子的尊严已经少得可怜,再践踏,人就废了。
所以他一定要在别人之前找到明远,让他快逃!
罗小毅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如此极端的父子关系?为什么这种有钱人不能与子女好好沟通,而非要选择一种近乎于放逐和体罚的方式教育子女?
他想起大学时的一个朋友,父母创立了全国知名的体育用品集团,家境优渥,但这位所谓的“富二代”朋友,三餐不济,到处借钱。
是这个人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并没有。他只是没有选择父亲替他选的专业而已!
就这样,家里切断了全部金援,包括学费,逼他退学就范。
这个朋友咬牙坚持了半个学期,到最后也没有妥协,但烦闷的心情总需要一个出口,于是他开始沉迷网游,三餐减成一餐,把网吧当成家。
最后一次见到那个朋友,是一场告别。
他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像不见天日的丧尸。他抱着每个人哭,一直重复着三个字:我输了。
他的父亲成功了——成功杀死了他儿子的社会人格。
想到这里罗小毅不寒而栗,他可不想见到这样的明远,更何况明远还是个毫无反抗意识的孩子!
楼上传来“咚咚咚”的下楼声,罗小毅试探地喊了一声:“明远?”
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哥!我找不到人了,我爸肯定会骂我的!”
说话间,罗小毅终于见到一头汗的明远,他的帽子夹在腋下,制服有些变形,此刻正是夏天最热的时节,明远却要套着如此厚重的衣服,在密不透风的楼梯间上下穿梭!
罗小毅赶紧拉住明远,暗示他小点儿声:“嘘,你别下去,客人在闹,你爸就在电梯口等你呢。”
明远带着哭腔说:“那怎么办啊?”
罗小毅抬起手指,朝上方指了指:“先去避一避,事情过去就好了。”
还是那个天台,还是那片漫山遍野的白床单,只是这次没有风,每片床单后面都好像藏着人。
明远找了个背阴的墙壁颓然坐了下来:“我爸一定会杀了我。”
罗小毅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前方碎石堆,能看到自己那件圆鼓鼓的西装外套,里面必然是查理黄送的那叠VCD光盘。
与上次不同的是,西装上多覆盖了一层铁皮,以防淋湿。
不用说,这肯定是明远做的。
这个温暖的傻子!
明远还在自责之中,他喃喃自语道:“那个客人钥匙丢了,叫我帮他去前台取,我说叫别人去吧,我还有事,他说不去就投诉我。后来我取好钥匙上去,他又不在,我以为他下楼了,就跑下去了,结果还是不在。”
罗小毅安慰他说:“明远,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
明远无奈地摇着头:“我爸绝不会这么想。”
罗小毅忍不住说道:“你可以跟他解释啊,要不我帮你说,我又不怕你爸。”
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随即又黯淡下来:“不可能的,他不会听你的解释,他只会说我给他丢脸了。”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白床单上,亮得刺眼。
蝉鸣声排山倒海,连绵不绝,整个城市如同一只巨大的蝉,将苦夏的人吞入腹中。
“你为什么不反抗?”罗小毅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我为什么要反抗?那是我爸啊。”明远这样回复他。
罗小毅真想一拳打醒眼前这个被父权碾压的人,还这么年轻,怎么一点儿叛逆的精神都没有?
明远可能知道自己的话惹怒了罗小毅,他小心翼翼地说:“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爸其实人不坏,他有时候也会关心我的。”
“关心你会让你穿成这个鬼样子开电梯?”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连蝉鸣声都停止了。
罗小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像明远这样的孩子,只要愿意认错——哪怕不是他的错——依然会有一个高于常人生活水准的人生。
但他还是很生气。
人生不是被赐予的,是要自己争取的!
否则就算生活过得再好,你的精神也依然笼罩在一团阴影中,随行一生。
罗小毅一把拉起萎靡不振的明远:“走,我陪你下去。”
明远慌张起来:“干嘛啊哥?”
罗小毅坚定地说:“跟你爸说清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