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们的周末夜晚是怎么过的?我家是这样:吃晚饭的时候,我妈许安安和我爸罗大义便开始规划,待会儿要看哪部老剧?没错,是老剧。老剧的概念就是他们那个年代的,曾经在青壮年时期看过且不止一次的电视剧。吃过晚饭,由我去找剧,拜现今影视网站之内容丰富,一般叫得上名字的,基本可以第一时间搜索到。待一切就绪,我妈洗好水果,我爸沏好茶,我打开投影机,按下播放键,一个小小的家庭怀旧周末夜就这样开始了。
我叫罗四喜,24岁,未婚,在一家MCN上班,主要工作是带网红,培养主播,具体点儿说就是个运营。我本想好好说说这份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的,但我妈发现我在玩手机后,狠狠瞪了我一眼。她不允许一家三口人中任何一个人,在周末怀旧夜开小差,玩手机更是不行!所以关于我的工作以后再向大家报告好了,虽然你们已经猜到了:你不过就是那种在直播间里活跃气氛的假大哥呗?错,这绝对是对运营工作的误会。我妈又瞪了我一眼,都怪你们!还是一会儿再聊这个事儿吧。
一般我们会连着看上两到三集,看到精彩处爸妈通常会继续看下去,而我则可以重获自由。但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跟上剧情了,我也舍不得离开客厅去玩游戏了。以前的电视剧画质普遍较差,但故事和人物极其传神,唯一总让我分心的点在画面之外:我的父母就如同两个人体弹幕发射机,总在我耳边讨论剧情,评论演技,以及极其精准的发出高能预警……可惜现实没有屏蔽弹幕功能,当然就算有我也不敢用在他们两人身上,尽管工作几年了,我还住在家里,吃家里的花家里的,你们说我什么都好,但我把这当作是一种孝顺。他们当然希望我早点儿交个女朋友,早点儿搬出去,早点儿做出一番成就,但他们又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父母,会担心我加班,担心我熬夜,担心我微薄的工资养不活自己,于是我便蹭老蹭得心安理得,当然由此,我在家也就没什么发言权了。
我从没跟父母讨论过他们年轻时的故事,除了他们如何相遇如何结婚那段:我妈加入厂里的话剧社,出去演出,发现一个男的跟了她们一路,后来认识了才知道,那个叫罗大义的男人居然还是个文艺青年,一来二去开始交往,中间分手一次,但后来还是在97年结了婚,我也终于在当年问世。但其他的,那些时空之下关于他们人生庞杂的琐碎的生活,他们的快乐哀愁,他们的理想与被理想抛弃的他们如何学会放弃和拯救,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从没关心过。就像如果我有个自己的儿女,等他们长到我这般大小,会去关心自己老爹还是一个小年轻时的所思所想吗?不会的,我们有个共同的借口,叫代沟!
但我工作久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比如我妈许安安,48岁,会计,每每看电视剧,总免不了品评一番:哎呀这姑娘真漂亮,跟我当年挺像;她这腰可真瘦啊,我当年也差不多这样;哎哟这段演得真好,快赶上我当年话剧团那次表演了……所谓听锣听音,我妈这是在告诉我,她当年也很优秀,如果让她演,不比原版差!你们会嘲笑一个供你吃穿给你做饭给你住的人吗?我会!我虽然没啥家庭地位,但不能助长我妈这种吹牛的习气,于是我爸通常会踢我屁股一脚,表示你妈没撒谎,她差一点儿就当演员了,当然,我也差一点儿就成了著名小说家。好好你们都对,所以各位看官都了解了吧,如果我之后说了些什么夸大其词自我吹捧的话,那纯粹就是遗传!
我爸见我不信,便翻箱倒柜找出当年珍藏的录像机,和一盘古老的录像带。但也许是闲置太久的关系了吧,竟然无法播放,我妈命令我修好它,两个人倒是欢欢喜喜地出了门,可我哪会收拾这种东西啊,就只能前碰碰后摸摸一顿鼓捣。画面终于出来啦,那是年轻的我爸,用发抖的摄像手法拍摄的我妈,噪点之下是我妈年轻时的容颜,好像她真没有吹牛啊,我一时看入了神,却忘记了手还在电源插口处摸着,突然一股电流串遍全身,我心知这点儿电量应该不足为惧,但下一秒我的身体就开始产生一种巨大的撕裂感,是那种每颗分子都在奔逃的状态,我无法仔细描述那种感受,因为非常快,这种不良反应就从我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没等庆幸呢,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身不在客厅了,这是哪里?
一栋两层楼的大杂院,走廊将各家各户杂乱地连通,看起来颇有年代感。房屋普遍隔音较差,因为家家户户传出同一部电视剧的声音,我仔细听了一下,分明是《新白娘子传奇》!
一群小孩子从我身边跑过,他们穿得怎么那么简陋?还有个问题,为什么这家家户户都没有空调外机?难道我……?不会,一定不会的,我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我有点怕了,怎么就穿了?怎么就是我?不知道我一小时后要开运营会吗?不开会是要扣工资的好吗?扣了工资你发我啊?
我正不知在跟哪个神发着脾气,前面红色的门开了,一个女生走了出来:“妈我上班去了啊。”
女生说罢关上门,便系着纱巾边从我身边走过,一股皂香。她好眼熟啊,等等!这不是我妈吗?这地方,难道是我姥姥家没拆迁前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叫了一